第六十八章 千山万水，道一声潇潇

时隔一年再见，他不曾说话，她也没有，时至今天，有些话说或不说，其实早已不重要了。

    徐誉心里撕裂的疼，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涌起的狂潮，他紧紧的抱着萧潇，痛声道：“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但是阿妫，我是爱你的，我不介意你爱的是谁，我只想陪着你，你让我陪你一程，我不能让你独自面对这些，你还年轻，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

    唐瑛有意留萧潇在唐家生活，但两岁的她已经很懂事了，唐瑛问她：“阿妫，留在妈妈身边好不好？”

    这就是徐誉和萧潇的现状，他心里有她，却只能听说，然后站在远处看着她，只能看着。

    那时候，她觉得阿妫太任性了，却从未站在孩子的立场上看待问题，更不曾顾虑过她的情绪，如果当时能压下火气，或许……

    她长大了，也失去了她最怕失去的。

    那一个小时，他点了一桌子的菜，他把饭店里最好的菜全都点了，他让服务员催厨房快点做，她看着他，笑容浅的几乎看不见。

    她断绝了所有的社交活动，她不停的挤压时间，她在萧暮雨面前无所谓的笑，她在离开病房的刹那间死死的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2007年8月初，徐誉去唐家，听唐家人提起萧潇，说她回来了，说萧暮雨死了……

    2006年深秋，徐誉回C市，他也有人情债要还。

    “……”唐瑛脸色白了。

    唐瑛说不出话了，喉咙干哑，堵得难受。

    还有比这更残忍的称呼吗？她说：“那一年，唐瑛让我叫你叔叔，我不叫，但后来，你容忍我，纵容我，给我温暖，这声叔叔，你当得起。”

    从2003年到2007年，萧潇没有再接过唐家任何人的电话，包括唐瑛。而徐誉，从2004年到2006年，再不曾来过南京，也再未给萧潇打过电话嵬。

    萧潇自嘲一笑：“你看，关于我的成长，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立场让我跟你回去呢？”

    萧潇却不让她把话说完，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外公教养长大的，所以我不会撒娇，我不能有情绪，我更加不会对母爱心存期待？”

    2007年，陪伴她长大的萧暮雨也彻底的离开了她，她一直怕别人一个人，但现在她却变成了被剩下的那个人……

    “原来电视都是骗人的。电视里，母亲找到离家出走的女儿，虽然恨铁不成钢，但都会嘘寒问暖，唯恐孩子在外受了委屈。你为什么不问问呢？”这话讲出来，原本该凛冽逼人，但从萧潇嘴里道出，偏偏平静到了极点。

    徐誉听了，火气飙升，他当即掏出钱包，取出里面好几张卡，直接扔给徐书赫，想来难压火气，又把手上的名表摘下来，朝徐书赫扔去：“还你。”

    徐誉去看萧潇那天，她温温的笑，她变成了一个生无所求的人，她声音很轻，“我只有一个小时。”

    唐瑛手指倏地握紧，浑身颤抖的厉害，她顺萧潇的意，似是让步和妥协，她哽咽着问：“阿妫，你跟妈说说，离开唐家后，你去了哪里？身上有没有钱？有没有吃好、睡好？”

    话虽如此，徐书赫还是给徐誉去了电话，徐誉听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前，只有短短三个字：“说完了？”

    萧潇经不起唐瑛这样的沉默，她追问唐瑛：“今天是8月15日，唐家欢聚一堂，可有一个空位是留给唐妫的？”

    沉寂的病房里，唐瑛仿佛又听到两岁的萧潇对她和萧靖轩说：“一个人不好，不好……”

    萧潇眼神悲悯，她在悲悯谁？唐瑛，还是她自己？

    萧潇道：“谁对我好，我有心，我能感受得到。外公死了之后，我想我还有父亲和暮雨；父亲死了之后，我想我还有暮雨；暮雨死了之后，我明明还有你，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她说：“其实我们都一样，我是你的得不到，而暮雨是我的得不到。”

    原来，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按的不是挂断键，而是接听键。

    萧潇静了一时，方才出声：“你错了，03年以前，我从未恨过你，你有你的人生要走，爸爸也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走，但你不该摔我爸爸的骨灰。我不管你们有多大的仇恨，有多憎恨彼此，我只知道那是我爸爸，他养我一场，死后就那么一小盒骨灰，你怎么能在他女儿面前做出这么伤人的举动？”

    唐瑛无法回答，因为答案太伤人了，她对萧潇一直心存亏欠，但这样的亏欠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么鲜明和痛心。

    见萧潇要走，唐瑛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你要去哪儿？”

    数年前，唐二爷女儿唐婉，因为一个男人名声扫地，后来唐二爷打好了如意算盘，把目标瞄准了徐誉，便去找徐书赫说媒。

    “好。”

    “潇潇？”

    是傅寒声。

    有那么一瞬，唐瑛问自己：何必那么执着？萧靖轩已经死了，就遂了阿妫的愿，让他入葬唐家墓园吧，但这样的妥协是注定没有任何份量的，转瞬即逝。

    他宁可她欠着，最好欠一辈子，他救不了她，反倒累的自己无力再爱。

    她轻拍他的背，她说他傻，她说：“当年利用你，是我对不起你。”

    徐誉低估了自己的感情鬻。

    大概觉得哭声离手机近了，手机那端的人终于打破沉默，隔着千山万水说话了，声音低沉，因为没有开免提，所以音量不大，但足以让萧潇听到了。

    手机声打破了沉寂，是萧潇的手机，在她衣服口袋里装着，她没看手机显示屏，直接按掉了，人也顺势坐了起来。

    唐二爷一边训斥女儿太胡闹，一边陪着笑脸找徐书赫，让他跟徐誉打电话好好解释，徐书赫面子上安慰唐二爷，心里却把唐婉往“贱”字上狠狠的骂。

    有泪花在唐瑛眼眶里打转：“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都很恨我。”

    唐瑛说着，竟是悲从中来，捂着脸哭了起来。

    就在一个星期前，徐书赫、唐瑛和唐伊诺一家三口刚从法国度假回来，他们住最好的酒店，喝最好的酒，买最贵的衣服，唐伊诺一件衣服，能抵得上萧潇一年的打工费。

    “我们谈话几分钟，在这几分钟时间里，你可曾问过我，我那日离开唐家后，究竟去了哪里，我住在哪里，我身上有没有钱，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徐誉任职唐氏地产业副总，8月15这天，他和唐瑛约合作方喝下午茶，聊公事到了黄昏，原本打算开车回公司放文件，之后再一起去唐家过中秋，半路上唐瑛手机响了。

    萧潇找鞋下床，她系好鞋带后，静静的站起身，她看着唐瑛，沉声道：“我争得，从来都不是名和利，也不是唐家墓园一块单穴墓。我争得，是一口气。”

    那天徐誉没哭，徐书赫却差点哭了，他抱着徐誉难过道：“阿誉，我是穷怕了。只要你跟唐婉结婚，唐二爷就是我们这边的人，以后公司交给伊诺，我便再也不争了，你到时候若想离婚，哥都由着你，再也不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