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p;   陈月琴抖干了一件碎花的罩衫，晾在铁丝上：“我听见你爸难受的呻唤，心里头也难受啊，怎么忍心不闻不问呢，你要是不叫我来，要是你爸在家里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他舌尖故意捻重了“妹妹”两个字，脸上轻浮的神情让陈月琴全身一紧，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出来。

    她印象中的他，阴骘、冷漠、笑里藏刀……

    陆嫣说要参加新秀杯才艺比赛，宠女狂魔陆简当然是一百个的支持，还给她买了一柄价格昂贵的吉他。

    沈括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靠双手就能养活自己的？

    沈括无视了他，往左侧挪了一步。

    痴心妄想。

    陆嫣坐在石凳上，微微倾斜着身子，额前几缕柔顺的刘海落下来，覆着她漂亮的桃花眼。

    陆嫣说完，接过了陆臻手里的吉他，拨了拨弦，吉他发出一串悦耳的旋律。

    那段时间，陆嫣成了人民公园的小“网红”，而沈括也是去医院给父亲拿药的时候，经过公园，无意间听见了她的声音。

    “我会请保姆。”

    “沈括自己说的，这是给我的钱，让我拿去买米泡筒吃。”

    陆嫣边弹边笑，脸颊挂着两颗甜美的小酒窝，靠在陆臻身边，满满的温情与幸福。

    那时候没有抖音也没有网络小说，大家伙儿的娱乐方式还相对比较简单，在公园里听陆嫣唱歌，也成了大家伙儿的一种精神享受。

    居然不难听，不，是非常好听，超级无敌好听！

    陆嫣望向沈括，抱歉地笑了笑。

    陆臻转头，看到沈括站在人群中，立刻坐不住了。

    真是温柔到极致了。

    当陆臻还是个忧愁的青春期中二少年的时候，为了把妹，曾经学过几天吉他，也会弹一些简单的曲子比如《小星星》。

    街头卖艺。

    陆臻看着那空空的盒子，皱了眉头，深感挣钱之困难。

    沈括错开他，甚至毫不客气地撞了他的肩膀一下，撞得他往后一个趔趄，险些绊倒了。

    陈月琴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来源，自然看上了那笔不菲的抚恤金。

    感受到沈括的不善，陈月琴忽然有些紧张：“你、你想干什么。”

    他拍了拍裤子，走到沈括面前，以高大的身形隔断了沈括望向陆嫣的视线。

    三位少年联名反对，陆嫣唱歌的“车祸现场”可比陆臻惨烈的多啊！

    翻来覆去就这几首儿歌，甚至他连字母歌都唱出来了……

    陆臻和梁庭同时放下捂耳朵的手，诧异地看向她。

    “哎哟，白天你在学校，晚上有在外面打工，你爸没人照顾可不行啊。”

    不过这柄吉他，陆嫣都还没有来得及用，就被她那不省心的老爸拿去开创他挣钱事业——

    “这也……”

    陆臻知道这家伙放学兼职了好几份工作，挣钱跟不要命似的，而且他平日里吃穿用度格外俭省，根本不会胡乱花钱。

    那段时间，每天傍晚黄昏时分，人民公园都异常热闹，因为听说那里有个唱歌特别好听的女孩子。

    她唱了一首《小宝贝》，那清甜的嗓音伴随着朗朗上口的歌词和悠扬的旋律，吸引了公园里不少饭后消食的路人。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

    陆臻大咧咧地挡在他前面，嚣张地说：“想看我们家姑娘，给钱啊。”

    秦皓花两块钱买了个玩具手鼓，跟着陆嫣的旋律试了试，倒是一拍即合。

    “小括在家呢，吃晚饭了没。”陈月琴殷勤地对他说：“我们家炖了鸡汤，我给你们父子俩盛一碗去？”

    沈括冷冷地笑了，眼底泛着森然的寒意：“听说，你还有个女儿。”

    他从来没有想过余生应是什么样子，深陷泥沼之人，眼前只有家徒四壁的困窘，未来无限渺茫，更没有希望，没有光。

    沈括也不知道陈月琴给沈建寻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真的以为这女人是真心真意地要和他过日子。

    陈月琴笑意更深：“花那冤枉钱做什么，我在的时候就搭把手呗，你爸也有个人说说话。”

    不过好在…人总算是找回来了。

    公开演出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的轻松，即便抱着一柄简单的吉他，坐在公园石凳子上，没有化妆也没有美颜效果，她依旧那般光彩动人。

    “闭嘴！”

    陆臻一个爆栗敲陆嫣脑袋上，陆嫣捂着头，满脸委屈：“呜。”

    沈括当然知道陈月琴打的什么主意，父亲沈建寻因为在水泥厂长时间无防护劳作而染上了尘肺病，工厂赔付了一大笔抚恤款，用以父亲的后期治疗和调理。

    陆嫣手摸了摸荷包，柔润的脸颊微微泛红，点了点头。

    陆臻特意把卖艺地址选在了距离学校几乎跨越半个城市的人民公园，避免被学校的同学们看到。

    “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想大声告诉你我为你着迷，往事匆匆，你总会被感动，往后的余生，我只要你。”

    可见她人气有多高。

    “no！no！no！”

    沈括眼角微颤，喃了一个字：“滚。”

    陆嫣提议：“要不让我来试试？”

    陆嫣望着沈括渐渐消失在夕阳下的颀长身影。

    唱完这一首，周围掌声如雷，很多观众自觉地往吉他盒里放了零钱。

    陆臻仿佛故意找茬似的，也跟着往左边挪了一步，偏不让他看到陆嫣。

    陆臻特别挫败。

    沈括将房间门锁好，转身的时候，冷冷睨了陈月琴一眼：“以后，你不要再来我家了。”

    陈月琴脸上依旧堆满了笑意：“那屋子里有没有脏衣服，都拿给陈阿姨，陈阿姨帮你洗了。”

    她仿佛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胡说，你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