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拔的背影在夕阳下，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他所有锐利的锋芒，后来都会刺向陆臻，刺向他们家。譬如他那些年对陆臻的疯狂报复，短短数年将他磨得倾家荡产。

    开学前几日，陆臻神秘兮兮地将陆嫣带到大宅后院，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施雅气得跑回了房间，重重关上房门。

    陆嫣找到教辅资料类书架，取下了一本厚厚的数学教材配套练习。

    半晌，他阖上了崭新的教辅书，重新放回书架。陆嫣连忙躲在架子后面，避开了他。

    施雪娴望了望站在走廊边一脸丧气的陆嫣，眸子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之色。

    他心性沉稳，能屈能伸，能忍能耐。

    待他离开，陆嫣走到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拿出了那本《高考数学全解析》的教辅资料书。

    小巷里住了不少居民，很多人家为了图方便，直接在巷子里烧蜂窝煤做饭，还有晾晒衣服的，小孩子拿着纸飞机跑来跑去……

    施雪娴连忙问施雅：“只有一封吗，你的录取通知书呢？”

    陆嫣朝那黑漆漆而门缝投去一瞥，沈括立刻伸手将门掩住，对她道：“快走，不要再来了。”

    “如果她考不过招生考试，你陆叔叔肯定会找关系让她进学校，到时候顺带也能把你捎上。”施雪娴叮嘱施雅：“你最好摸清楚她的底细。”

    说实话，陆嫣已经好多年都没有骑自行车了，从高中开始，老爸为了防她放学之后出去鬼混，每天都派司机来学校接她。

    施雅满心欢喜地打开了信封，看清楚通知书排头，忽然写的竟是“陆嫣”两个字，她傻了。

    她手里只有一封录取通知书，果然，没考上么……

    “你不是说题目很简单，能考上吗！”

    陆简问施雅：“只有一份吗？”

    陆简站在阳台边打电话，给亲戚们报喜。

    施雪娴见女儿嘴唇惨白，一把丢开了录取通知书。

    有正在巷子口晾晒衣服的女人，在沈括经过之后，故意放大音量骂道：“家里有个病秧子，成天瞎叫唤，吵得小孩都没法专心学习了，早点死了对谁都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陆嫣即便没有太用心，成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加之陆臻对她的学习方面看顾很紧，每天晚上下班了还会翻她书包检查作业，看看老师的批注评语。

    施雪娴忽然感觉背后毛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是。”他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心跳频率忽然加快了。

    陆嫣宛如做贼般捏手捏脚走过去，看清楚了…他正在抄写教辅书上的几道数学题目。

    陆简没有回应，说到底不是亲女儿，为继女办升学宴，他面上能有什么光。

    陆简和施雪娴听到施雅的声音，走出了房间。

    校长笑着说道：“陆总真是太谦虚了，今年的招生考试题目很难，参考人数两千人，只有18人考上了六百分，令爱可是名列前茅，考了614啊！”

    “老子没时间，想玩，叫你哥……”他话音未落，陆嫣竟然伸手触上了他的唇角，有淤青的痕迹。

    这套教辅书价格不算太贵，但是他宁肯将资料上的题目抄写回去自己做，足见他家境困窘。

    她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嘴角微微挑了挑。

    这几个月，陆嫣买了大摞的参考资料回家，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苦学，他还不以为然，只当女儿心血来潮。

    这封录取通知书，属于陆嫣。

    现在北城三中的入学考试题目对于陆嫣来说，算是相当遥远的课业知识了，不过好歹基础底子扎实，只要买些教辅资料温习温习，她要通过考试应该不成问题。

    陆嫣有些泄气，虽然上一世她对学习从来不上心，但这一次也是卯足了劲儿，终究没考上，看来学习还是不能一蹴而就啊。

    陆嫣拐过一个街角，忽然看到沈括那高挑的背影。

    陆嫣冲她挑衅地笑了笑，踩上脚踏板，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雅雅真棒。”她走过去轻抚她的脑袋，夸赞道：“听说这次考试非常难，我好几个牌友都说自家的小孩落榜了，没想到咱们家雅雅这么争气！”

    “是啊，只有我这一封录取信呢！”

    他就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弹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底反弹。

    陆嫣喜欢骑着自行车出去瞎溜达，那个时候满大街自行车都是老旧款式，能拥有一辆小众潮牌自行车，是相当拉风的一件事。

    这样的小巷总是弥漫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施雅受打击不小，跺脚道：“我怎么知道！”

    沈括没有与她计较，转身朝小巷另一端的筒楼走去。

    他稍稍松了松手，却凑近了她的脸庞，看着她闪躲的黑眸，说：“怎么，对老子有兴趣？”

    陆简后来还去咨询了医生，医生说或许令爱的病情正在慢慢好转，这种情况万里无一，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陆嫣桌上堆了厚厚一沓教辅资料，开始每天早起晚睡备战入学考试，高考她都没有这么用心努力过。

    沈括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气质清秀干净。他手里拿着钢笔，正泛着一本教辅书，在泛黄的笔记本上抄录誊写着什么。

    他望见她身影渐渐远去，嘴角淡淡扬了扬，喃了句——

    潮湿的一楼，铁栏的窗户里黑漆漆，看上去沉闷又压抑。

    “她一傻子，加减乘除都算不清楚，还想通过招生考试，别开玩笑了。”

    陆嫣骑车进过沈括的筒子楼，猝不及防间被一双手拎住了衣领，直接将她从自行车上扯了下来。

    那天清早，邮递员送来了一封录取通知书，施雅一阵风地跑下楼，欢天喜地接过了录取通知书，冲屋里大喊：“妈，陆叔叔，我考上了！”

    周围那些四处奔跑的顽皮熊孩子一见到他走过来，纷纷大喊着坏蛋来了，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考上了！

    陆嫣终于意识到，这男人为什么能够用短短十年时间，靠双手挣下一片江山，一跃成为北城上流社会的豪门新贵。

    “对了，我考上三中了，以后会经常见面哦。”陆嫣冲他微微一笑：“沈括叔叔，多指教哦。”

    他五官线条格外硬朗，眉峰如刃，眼底寒意森森，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味道。

    沈括脚步蓦然一顿，回头冷冷睨她一眼。

    现在陆臻送了她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算是一种补偿。

    他穿着工字背心，拎着一袋黄澄澄的雪梨，朝着近旁筒子楼巷道走去，似乎是要回家了。

    ……

    陆嫣踩上脚踏板，连忙跟了上去，保持着距离他十多米的距离，避免被他发现。

    这会儿的书架上没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图书，图书的种类整体较少。

    “指教个屁，快滚。”

    陆简更加不敢相信，拿着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然后沉默地给校长打了电话，向他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