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尽头，是她所爱之人。

    顾怀璧皱眉望着天花板，太阳穴冒出青筋，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扯着床单拉出了褶皱。

    此刻已经是凌晨三点，郊区空无一人，晴雯见许崎低头看手机，问道：“你现在还有心情玩手机啊？”

    可是陆衍却……

    晴雯捂着嘴，惊声尖叫，眼睁睁看着迅速窜上来的火焰将她尾巴上的毛都卷焦了。

    但是许崎没见到他，总归是放不下，好几次企图翻窗遁走，都被老爸给拎了回来。

    “我在搜路线。”

    许崎也不管戒指值不值钱，能有这么个意思就行了。

    边边走过去，攥了攥他的手：“他恢复了心跳和呼吸，这是好事啊，你……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吓唬谁呢。”

    晴雯猝不及防，看到一个戴伊丽莎白圈的女人往她怀里扑，她本能后退几步，和云景撞到了一起，让许崎扑了个空。

    顾怀璧喉结上下滚了滚，默默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往下面压了压，沉声说：“那、再一次。”

    许崎认得那几只狼，是石俊和孙嘉平，还有云景！

    中间有一垛干草，有几个男人拿着火把站在周围。

    所以凌晨三点的路上，许崎骑着共享单车，载着骨折的晴雯美人，疯狂朝着林家大宅驶去。

    虽然父女俩时不时还是会拌嘴吵架，但这就是他们过去相处最正常的状态。

    拷体温？拷体温？？？

    当初许崎带走了陆衍的身体，林老头子反对最是激烈，甚至都要和她开战了，如果不是顾怀璧及时出现，或许林老头子真有可能弄死她了。

    兽化的成年狼，绝对是他们不想招惹的存在。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在他面前唠唠叨叨说让他约束许崎，让他想办法，让他这个那个……

    行不行不是重点，重点是气势要有，最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哦？真巧。”

    顾怀璧说完，走出病房。

    晴雯：……

    许崎妈妈走出花园，来到街道边。

    “你放……你胡说！”

    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陆衍的身体能保持长年不腐不坏，怎么可能是奇迹，是许崎这个蠢货，常年累月在用自己的血喂养他的身体。

    顾怀璧呼吸都紧了紧，他抓起许崎的手，看到了十指指腹上无数道好了有坏、坏了又愈合的疤痕。

    这会儿他倒是巴巴地过来了。

    许崎眼角颤了颤，她给晴雯正了骨头，站起身，决绝地走出了大宅：“我去把他带回来。”

    “哦。”

    许崎嘴角抽了抽：“知道了，我……我会去问。”

    “你也22岁吗？”

    林家大宅同样位于市郊，也是一户四合大宅，本来许崎想的是，她现在一个人，不宜和他们硬碰硬，翻墙进去，把人偷出来就可以溜了。

    ？？？

    顾怀璧深深地凝望着她，看了她很久，坦诚地问：“那你以后，能不能也……”

    老爸在她住院以后，几乎日夜不休地陪在她身边，全程陪护，精心照顾，细致入微。

    是个正常的人类。

    一开始，医院的同事看到她手指上的那枚硕大的钻戒，问过她，她当然也毫不讳言，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想她！老子想到她都是一肚子气！”

    “是啊，我和女儿的合拍呢。”

    她一闯进来，满场血族人纷纷扭过头望向她，想蒙混过关都不行。

    白狼喘息着，挡在了陆衍和晴雯身前，低吼着，威胁他们。

    “我们血族几百年来谨慎行事，从未行差踏错半步，因为我们明白一个道理——对于得不到的事情，强求只会适得其反，甚至连累全族。”

    “谢谢你，顾怀璧。”

    “谁、谁说的！”

    白狼重新爬回了陆衍身畔，蹭蹭他的脸，然后趴在了他的身上，睡去。

    她现在也能跟着医生一起上手术台了，有些小手术，医生索性放手让她去做，目前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你欺负我闺女！老子弄死你！！”

    ……

    婚礼结束以后，宾客也纷纷向她告别，祝她幸福，许崎妈不舍地再三拥抱女儿，安慰她：“你爸爸很爱你的，给他一些时间，他会理解你。”

    “照片你拍的啊？”

    晴雯点点头，有些怀疑地望着她：“你行吗？”

    洗手间，边边漱了口回来，猫咪似的躺在他身边。

    “哼，想女儿还不承认，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有你这样当爸的吗。”

    血族众人脸色顷刻变了，这枚十字架，陆衍随身携带已经好几百年了，是对他相当重要的物件，现在它戴在这只白狼的脖子上，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边边对她说：“陆衍有心跳和呼吸了，身体体征基本恢复，甚至就连体温都升高了，这很反常。”

    许崎望着云景的背影，笑了笑：“只有他比较奇怪而已。”

    许崎的反应，很显然已经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也想找你呢。”许崎拉着她的手，急切地问：“陆衍还好吗？”

    “老大，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怀璧却想把手上的话筒都砸他脑袋上。

    还有……她老爸！

    “你问我？”顾怀璧眸光犀利地扫向了许崎：“或许我应该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时候？不是，那天晚上之后，你们族人就把他带走了呀，我连他的面都没见找。”晴雯说着掏出手绢，几乎都要抹眼泪了：“我一个弱女子，就像纤弱的浮萍，无依无靠，我又不能去跟你们老大理论。”

    许崎不解地追上去：“你带我去哪里呀？”

    “咦。”

    这特么……全城的血族今天晚上都聚在这里开大会吧！

    许崎怕极了，连声喊着：“哎，边边！你快出来，救救救……救我！”

    “这枚十字架，你们应该认得。”

    陆衍搜集了不少宝贝，钻戒也有不少，但是成双的对戒，却只有这一对。

    作为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狼狼，混在血族堆里，她的气味实在太强了。

    顾怀璧眉心微蹙，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个……其实……”

    就在她意识行将消散之际，只听一声巨响，身后巨大的火垛猛然坍塌，顾怀璧从天俯冲而下，将那个掐着许崎脖子的男人一脚踹飞出去。

    “我听说，血族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初代陆衍年纪比你还大吧，他结婚何时需要经过你这老东西的同意。”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你们族人把他弄哪儿去了？”

    他今天来的初衷，其实是想破坏婚礼。

    幸而，解救及时，他身上没有一处皮肉被烈火灼伤，如果他被烧伤了，伤口会迅速蔓延腐化，届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那天许崎坐晚班，后半夜回到家，远远地嗅到一股血腥味。她疯了一般地狂奔回家，看到宅子大门敞开着，许崎跑进客厅，想也没想，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陆衍的房间。

    许崎老爸没有兽化，但是已经气得鼻孔冒烟了，冲过去将那个掐着自己女儿的男人拎起来，一通发泄式的暴揍。

    顾怀璧气的不行了，一脚踹翻了路边的垃圾桶，两个女孩都被吓得往后退了退，瑟缩在一起。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还问什么呢，你刚刚不是一直躲在树上看吗。”

    “好……就算，就算不需要谁同意，但陆衍已经死了，谁知道他想不想入赘你们狼家呢！你这就是强买强卖，占着人家的身体耍流氓你们！”

    晴雯低声问许崎：“什么意思啊？”

    许崎妈追上他，无奈地说：“你自己管不了女儿，还指望别人来帮你管呢。”

    婚后的生活对于许崎而言，并没有任何改变，三年的时光，一晃而逝。

    林老头望望顾怀璧，又望望周围这几只气势汹汹的狼，知道陆衍这身体，他们恐怕是管不了了，也只能偃旗息鼓，作罢。

    她想联系晴雯，奈何手机也被老爸收缴了，医院里又全是狼族的人，晴雯好几次想偷偷溜进医院探望她，都被凶巴巴的护士狼姐姐吓退了。

    许崎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进了特护病房，仔细检查了陆衍的身体状况和全部的病历表。

    “我知道这很不容易，你的压力也很大。”边边抬起头，真诚地看着他：“发自内心地感谢。”

    ……

    除了这些人以外，许崎好像还嗅到了别的味道，但是她不太确定。

    许崎战战兢兢地跟着她走出去，来到了特护病房门口。

    许崎爸那双小眼睛扫到许崎妈的手机屏幕上，被许崎妈看到，连忙又缩回去，望天，满脸写着：我才不想看呢。

    许崎抬眼望去，看到陆衍穿着黑色西服，平躺在柴垛之上，安详而宁静，火把的光笼罩着他的脸，显出红润的血色。

    林老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搭理她，眼皮一张一阖，仿佛不屑于和她讲话。

    “她美？她美那全世界都没丑八怪了！”

    他感觉满天星星都在疯狂下坠，眼花缭乱，不能思考，无法呼吸……

    “我今年22，你呢？”

    白狼低头，温柔地舔了舔他的脸。晴雯看到她雪白的毛发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部分皮肤焦黑，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破皮起了泡，完全不复当初精神抖擞的模样。

    的确，血族的血脉羁绊不会像狼族那样强烈，他们的家庭观念也很薄弱，他们独来独往，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婚姻选择更是个人选择，无需经过谁的批准同意。

    医院门口，一身萝莉装的云景打量着穿齐胸襦挽发髻的晴雯，眸光里颇有几分同道中人的意思。

    “血族，是血族的林家，他们把先生抢走了。”

    许崎看见了林老头子，老头子满鬓白霜，穿着合体的西服，背着手站在干草垛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行行，姑且信你不看。”

    窒息的痛苦宛如无尽的深渊，深渊尽头，是一片空虚。而她使尽全身力气的挣扎，仅仅只是微微侧过头，望向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晨曦的微光刺破黎明的层云，她嘴角扬起一抹凄然的微笑。

    “不是一直想见你丈夫？我带你去见他。”

    林老头摇了摇头，说：“既然这样执迷不悟，那你们俩就去地狱里陪着他吧。”

    顾怀璧此言一出，林老头被噎着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除了石俊他们几个以外，劳伦斯竟也捧着一大束向日葵过来了，他和站在证婚台上的顾怀璧对视着，露出会心一笑。

    许崎当然知道血族的林家，林家包揽了北城全部的珠宝生意，当家的家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在外面，人人都要尊他一声林先生，他也是血族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