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个屁雪啊，几十年都没下过了。”

    王玲好奇地问：“你们这儿不下雪吗？”

    就在顾怀璧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快酸得抬不起来的时候，边边终于哭够了，靠着他的肩膀，眼泪鼻涕一起蹭了上去。

    “很奇怪，人喜欢洋洋自得地拿着谣言四处宣扬，却总是被真相吓坏。”

    爸爸和弟弟连连鼓掌，祝贺边边又长大一岁，而就在边边许下心愿吹灭蜡烛的那一瞬，她看到窗外纷纷扬扬竟落了雪！

    少年蹲在窗框上，四十五度角望天。

    顾怀璧脚步顿了顿，依旧没有回头。

    一家人围着桌子给边边过生日，陈茵茵自然没有兴趣，不过迫于王玲的压力，也只能走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地祝姐姐16岁生日快乐。

    “她今年……十六岁了。”

    顾怀璧一言不发地喝着酒，情绪藏得很深很深。

    一路上，顾怀璧都在叨叨说，要下雪了。

    潘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朝窗外望去。

    顾怀璧嘴角扬了扬，夜色里，他那漂亮的眼瞳仿佛黑曜石般深邃。

    “等场雪。”顾怀璧望着天空说：“今晚应该要下雪。”

    初中的时候，潘杨谈了一个女朋友，一开始两人感情挺好，后来他鼓起勇气，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女朋友，可是当他掀开袖管时，女朋友却被吓得尖叫！

    但真的很奇怪，顾怀璧哪怕醉醺醺，但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平衡，哪怕他身下就是万丈危楼。

    “我他妈……真、真的下雪了！”

    边边撇撇嘴，抽了包里的纸巾，干干净净地擦了脸。

    只有一个哭起来能把他的心都拧碎的陈边边。

    边边生于隆冬时节，她说自己出生的那一年，水乡小镇下了好大的雪。

    就算全世界都背弃他，有个女孩却一直陪着他，她牵着他一点点走出黑屋子，走到阳光下，她还送给他泥土和树叶。

    “哇！下雪了！”陈卓更加兴奋，跑到阳台上手舞足蹈，闹着要堆雪人。

    那晚顾怀璧喝了很多酒，潘杨都从来没见他喝过这么多，他的酒量，至少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才有些许醉意。

    潘杨好不容易将少年扶进了家里，扔在沙发上，倒是出了一身的汗，去浴室冲澡。

    后来他变得很丑很丑，小朋友见到他手臂的褶肉，都朝他扔石头，叫他丑八怪，滚远一点！

    可是这会儿，就连陈文军都惊讶了：“江城已经……十多年没有下过雪了啊。”

    ……

    他说是因为家里的保姆不满他妈妈整天对她呼来喝去，所以故意将滚烫的水洒在他的身上，不只是手臂，潘扬的整个上身都是这样。

    他眉宇溢着温柔，对着湛蓝深邃的夜空，伸出了手，颀长的指尖缀了一缕幽蓝的光。

    “可今天是她的生日，应该下雪。”顾怀璧对着湛蓝夜空扬起纤长的五指：“应该下雪。”

    可是等他洗完澡出来，看到顾怀璧跟只犬夜叉似的，蹲在他落地窗的窗框上，望着窗外浓郁的夜色。

    潘杨急出了一身汗，又不敢轻易拉扯他：“怀哥，不，怀爷，你下来成不，算老子求你了！”

    倏尔，潘杨感觉到有一缕鹅毛飘到了自己脸上，他诧异地伸手一抹，赫然发现，指腹上缀着一粒不规则的冰晶。

    “你找死吗！快下来！太危险了这里是32楼！你想摔下去骨头都不剩下吗！”

    他说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女友当时看他的眼神，那么嫌弃，那么害怕……那个时候开始，潘杨就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让别人害怕，才能真正保护自己。

    “有些同学被你吓得休学了，还有些已经住进医院了，精神状况很不好。”

    一开始，潘杨真的很伤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小朋友会这么怕他，为什么要叫他丑八怪。

    她皱着眉头，神情很严肃。

    烛影闪烁，映透着边边温婉柔和的脸庞，她许下心愿，然后吹灭了蜡烛。

    陈文军将灯关上，然后让边边许愿吹蜡烛。

    太阳西陲了，天际暮云也渐渐转了深，道旁路灯闪了闪，亮了。

    边边惊呼着跑到窗边，将手伸向窗外，晶莹的雪花片落在她柔软得掌心，顷刻划开。

    所以，当他见到顾怀璧整个夏天都不肯穿短袖的时候，他以为顾怀璧和他一样，身上有缺陷。后来又听学校的人叫他怪物，他更加坚信顾怀璧是和他一样的人。

    “我只是让他们都看清真相而已。”顾怀璧站起来，转身离开。

    边边起身站到顾怀璧面前，也只比坐着的顾怀璧高出一点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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