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枪声

车辙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像是在天地间画下了一条飘逸的曲线。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陆舟已经不在身侧了。

    天儿也热起来，今天天气格外好，加上无风，竟有了刚来新疆时的那种暑热。

    砰！

    沈亦欢就看着他，动作娴熟，前后不过几秒，他组装好枪支，再次沉声警告他们：“蹲下，头压到车窗下。”

    互相给对方拍完，没带三脚架，没法拍双人照，才终于想起顾明辉来。

    然后便迷迷糊糊的看到男人赤着上身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把衣服套上，精壮又肌肉匀称的小腹被重新挡住。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像被上帝遗留在人间。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

    邱茹茹递给他，沉的她差点摔下去。

    直到陆舟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才反应过来。

    “我们现在是往什么方向开？”邱茹茹问。

    “我会。”顾明辉说。

    陆舟转方向盘，加了点速：“有指南针。”

    沙漠里昼夜温差巨大，太阳一落山，地表温度迅速挥散，大家都穿上外套，陆舟开了空调。

    沈亦欢愣了愣，再次确认这背影的确是顾明辉才开口。

    没办法同高中时候那个坐在她身边白净高瘦，各科老师口中的好学生联系起来。

    正是热燥的时候。

    他声线冷漠，透着隐约不易察觉的怒意。

    “对。”

    沈亦欢被那一句“我娶你”弄的晚上还做了一个光怪离奇的梦。

    “砰”一声！

    他这么说，自然没人有意见，毕竟对于沙漠他们没有人比陆舟更了解。

    有陆舟在，她好像就有了骄纵的理由和底气。

    她反抗不得，被押着去相亲，结果被陆舟知道后又惹毛了他，紧接着北京那位陆有驹陆将军也出马反对他们。

    陆舟笑了笑没说话。

    砰！

    站了两分钟，沈亦欢的笑声脆生生的传到他耳边，微风把她的长发吹乱了拂在脸上，她捋了把头发，从前向后，手指插着发根把头发往后捋。

    车开到空地。

    她和陆舟好像跌入了什么家长里短的闯关小游戏，前面重重阻碍，磕磕绊绊，走的特别艰难。

    她刚要给邱茹茹和顾明辉打电话，两人就从电梯走出来了。

    “我操。”邱茹茹啧啧几声，摇头晃脑夸张极了，“拍的太好了！我觉得你应该庆幸我没去当摄影师，不然就抢你饭碗了。”

    砰！

    她一回北京就被亲妈拎着到处跟些长的磕碜的富贵公子相亲吃饭，陆舟在新疆没法回来。

    就因为怕两男人又因为什么打起来，邱茹茹和沈亦欢觉得非常委屈，难得见一面还不能在一辆车上。

    ……

    他和沈亦欢说了一声，从车后拿出油箱走去一旁的补给站。

    陆舟平静的扬了扬眉骨，没什么别的反应，只唇角勾了一下。

    沙漠绵延开去，将目光所及之处的广袤土地都吞食遮蔽，从脚下，无限延伸至远方。

    顾明辉把车停在平坦的平地上。

    以后该何去何从，妈妈那里又该如何，这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她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度过。

    幸好，他们开的这辆车是陆舟的那一辆。

    他们倒不是专门练的什么漂移飞车，而是有时候逃命时刻必须把车开成那样，完全是救命的技能。

    只觉得仿佛时光倒流回到那八年前，小姑娘成天欢欣雀跃的到处闹腾，风风火火的个性，在那样的年纪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张狂与傲气。

    沈亦欢双手撑着坐起来，就着那个姿势放空了几分钟，头发有点乱，眼睛半阖着一边打瞌睡一边适应光线。

    不断进行加速冲顶，紧接着又是下坠失重，黄沙漫天，即便是关闭车窗也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与尖叫声。

    “公司的一个职员犯了点儿事，太烦了。”他抱怨。

    而后果断的将车窗摇下一条窄缝。

    陆舟微微眯眼，看向夕阳的方向，又往沙丘坡面方向看，说：“认识。”

    想明白了，很多事也就都清晰了。

    她看着陆舟严肃坚毅的侧脸，平日里的冷淡平静都被尽数掩盖，潜藏在深处千锤百炼出来的气质在此刻透上来。

    沈亦欢听到了黑夜中的响声，但不敢相信这就是枪声，离她生活实在太远，除了电视电影上听过，现实生活中她从来没有听到过枪声。

    陆舟检查了两辆车的油箱，如果一会儿要深入沙漠去玩冲沙，再加上回去的路途，那些油不一定够。

    陆舟就倚在越野车门上，嘴里咬着烟，没点火。

    沈亦欢作为小有名气的摄影师，拍过不少模特明星，对于摆POSE这种事儿完全没有压力。

    “我没跟他说一声就走了，后来看到我和顾明辉在一起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吧。”

    夜静极。

    她一愣：“什么……”

    拎过沈亦欢的衣领，后背挡住镜头，沉声问：“拍好了吗？”

    陆舟跺了跺脚下的军靴，拿下嘴里的烟，走上前。

    “白天的冲沙好玩吗？”

    两辆车，还是两两分组。

    顾明辉沉声：“我们已经远离景点中心了。”

    “该起床了，再晚那里人多。”

    不知道是不是沈亦欢的错觉，她好像听好了远处的哀嚎声。

    沈亦欢最后在不远处的一块空旷地上找到顾明辉，她走过去，顾明辉背对她，正在打电话。

    陆舟问：“怕吗？”

    一个人能够骄纵，首先就得有人能够容忍你的骄纵。

    陆舟：“不用，你想玩我开就行。”

    “逃不出去。”他果断判断。

    砰！砰！砰！砰！

    陆舟说：“一辆车吧，自己进沙漠分开可能会迷路。”

    实际上关系也很好。

    手臂搭在身后，卷起的袖子下肌肉线条流畅，微眯着眼，目光很淡。

    邱茹茹没说下去，沈亦欢替她说：“偏激？”

    一边顾明辉说：“不是要玩冲沙吗，上车吧。”

    过去这几年，你都做过什么呢。

    一路过去，太阳渐升上头顶。

    沈亦欢不记得自己是被什么吵醒的。

    陆舟深入敌营，受了无数的伤都要从那里杀回来。

    这一瞬间，她真切感受到这三年中的日日夜夜，在他们之间堆砌出了怎么的鸿沟天堑。

    极其自然的搭了搭她的背：“怎么了？”

    沈亦欢还特地跟陆舟说：“你要是困了就换我开车。”

    邱茹茹也立马蹲下来，把头压到车窗以下。

    “去迪拜的时候玩过。”

    而顾明辉就坐在车里，懒散的坐着，双手插兜，半阖眼打瞌睡。

    换陆舟开车。

    沈亦欢也没兴趣了解这些，直奔主题，把手里的相机递给他：“那给你个不烦的工作，帮我和茹茹拍照吧。”

    他开口嗓音平静——

    明眸红唇，勾人的笑。

    “再带你玩一次。”

    沈亦欢眨眨眼，吃惊：“你还会这个啊。”

    她在靠近时听到顾明辉说了一句“别让他再露面了。”声音凌厉，跟他平常插科打诨时的很不一样。

    沈亦欢来了兴趣：“我也想玩，我们也要请个司机来吗。”

    顾明辉一路疾驰，越野车在松散又凹凸不平的沙漠上向前，开过游客众多的区域。

    说实话，她在北京再次见到陆舟时还没确定，当时的接近只是陆舟这个人对她的吸引力罢了。

    邱茹茹笑骂了几句。

    沈亦欢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他。

    加上陆舟刚来这里不久，在野外生存能力不像如今完备，差点就死在这里。

    车后高高扬起一层黄沙，直奔夕阳而去。

    再往前开一段路，便看见许许多多的游客，以及成片的白色越野车。

    远处的沙丘被塑成平缓的波浪，没有一丝涟漪。

    她不是个能忍受束缚的人，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又是几声枪声，陆舟判断了开枪方位，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有人开枪，而西侧人手应该是最多的，枪法也最准。

    她们找了个沙丘，又背对阳光，便开始拍照。

    他们重新启程回去。

    邱茹茹说：“我们一辆车还是两辆，谁会开那样的车？”

    直击耳膜。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陆舟直面危险时候的模样。

    冲沙飙车漂移本就是个炫技的东西，陆舟没什么兴趣开车，也不想到时沈亦欢往顾明辉身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