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棒棒糖

bsp;  我都没有问你后天去哪，沈亦欢愤愤想。

    她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好像永远都是陆舟等着她。

    “她不在了。”沈亦欢说，“我爸死后还不到一个月她也就走了。”

    “你先说你脸怎么弄的？”

    还有一封信，写着“我们亦欢这几年受苦了啊，奶奶也不想你受苦，只是那种时候给了你钱肯定也是被你那妈挥霍完了。这些钱，不多，但是也够你以后能够舒服的过一阵子，把这些年欠的人情债给还清了。”

    “那你也要问亦欢愿不愿意去处理那些枯燥的文件啊。”时振平把西装递给佣人，吩咐，“把小姐叫下来，吃饭了。”

    “伞和衣服呢。”

    沈亦欢从通讯录里找出周懿姝的电话号码，拨过去。

    这个人的脾气怎么这么怪？

    沈亦欢也曾经这样以为，所以她高傲、目中无人、挥金如土、恃宠而骄。

    沈亦欢两根食指揪着纸巾，百无聊赖的向两边拉扯着，两人都是沉默，车上一片安静，他也没急着开车。

    “你捏。”

    这回她发了语音， 声音软软的， 是故意的讨好， 又带着平常没有的试探：“哥哥， 在吗？”

    手机震了震。

    翌日。

    沈亦欢顺势侧头看过去。

    “你别给我提你奶奶！”女人突然厉声。

    陆舟神色冷硬，扣着她的手腕，整个人散发风雨欲来的气场：“耍人好玩吗？”

    重新将破碎的自己黏合起来后，她开始得过且过，开始忍气吞声，开始懦弱退缩，开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就是你叔叔最近在整理财产的事，我跟他提了几次给你准备点嫁妆本，免得以后嫁过去丢份儿，他嘴上答应的好听，我要看他把哪些房哪些股票基金移到你名下他又遮遮掩掩的。”

    陆舟脸色都不大好，懒散的靠在车座上，眉眼带戾气。

    陆舟点头：“记得。”

    没头没尾的。

    妈妈愣了愣：“你去哪？”

    时振平挺和蔼的说，要不是妈妈脸上那明晃晃的红印，还真以为这就是真正的他了。

    沈亦欢憋了一整晚的眼泪忍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骨子里坚强的人，哭到后来更加无法自控，呼吸都不稳。

    谁他妈要过这种憋屈的日子？

    他弯腰时嘴唇离沈亦欢耳朵很近。

    她偏过脑袋，看着窗外，漫无边际的想，她可能还真是命里招财，时振平这公司也是越做越大了。

    “我们就是吵架吵的。”妈妈叹了口气，这些年两次婚姻生活，也早将她的强势给磨没了，也只有在沈亦欢面前还能说几句。

    他的小姑娘。

    进屋，沈亦欢从保姆手里接过温水。

    但她太累了，不想动了。

    沈亦欢以为他要送她回家，直到车停下来才发现是自己陌生的地方，她一愣，身旁的男人已经摔门出去了。

    夜晚的风比白日里凉快点，头顶天空缀满繁星，不太明亮，只隐隐的泛着亮光，连月亮都隐于阴霾中。

    “你这什么话！”女人的声音都尖利起来，“我千辛万苦的给你谋划好未来你就这态度！？”

    唇间叼了支烟，没点燃，侧头看着窗外。

    “陆舟。”只这两个字，原本沈亦欢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声音突然哽咽，她感觉手腕上的力突然紧了紧。

    从前沈亦欢的名字经常出现在大家口中，提及她，都会说她是个以后一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的富二代。

    她的骄傲、她的锋芒，在那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她在一旁的草坪中的石椅上坐下来。

    他黑沉眼底看着她，过了会开口：“喝酒了？”

    “捏到bo为止。”

    这话一出，连带时振平的动作也顿了顿。

    她不死心，想了会又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在干嘛啊？

    却也知道陆舟突然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你别缠着我了，我马上就走了。

    樱桃：你的衣服和伞都在我那呢，我什么时候还你啊？

    黑沉沉的卧室亮起一方手机屏幕大小的亮光。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接，一只手伸过来，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利落的挂断。

    下一秒，汽车落锁。

    陆舟说：“记得。”

    他不知道沈亦欢走后的那段日子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

    沈亦欢压住火，问：“然后他就打你了？”

    陆舟：你在家吗，我去拿东西。

    妈妈从前的确是没打过她，也没空打她，她那时候混蛋成那样都没听过她和沈傅的训斥声。

    她半阖着眼想过去的事，直到一束灯光穿破黑暗打过来。

    “今天第一次。”

    沈亦欢盯着亮起的屏幕，没动。

    可是一点都不疼，背上本来就不容易疼，再加上她本就没什么力气，也不舍得真用力气打她。

    “嗯？”　　“你妈。”

    “沈亦欢。”他叫她名字。

    陆舟沉默，认真听她说话。

    陆舟没笑，默默发动了车。

    妈妈食指指着她：“沈亦欢！给你叔叔道歉！”

    陆舟皱了下眉，像压着岌岌可危的平静。

    “就是磕着了！”妈妈不耐烦起来，皱着眉，语气也不好，“你怎么这么倔啊！”

    他回：明天我来找你。

    可谁他妈想过这种日子？

    高中时候，陆舟有时候会陪她一起去奶奶家，老人家天天训这个孙女，对陆舟倒是格外喜欢，那时候还让沈亦欢有些嫉妒。

    他说：我后天回新疆。

    沈亦欢拿着那张存折，还清了时振平供她读完大学的那些钱。

    她委屈极了，还凭空用手捏了两把，“就我的不能。”

    刚发完，她就直接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微信的定位也只是个大概，这里的别墅区又是一模一样的构造，她不确定陆舟能不能找到她。

    沈亦欢一愣，摸了把脸，干的，没哭啊，她偏过头看陆舟，可后者没有看她，于是她只好接过那张餐巾纸。

    她就是光彩夺目，就是在人群中根本不会让人忽视的那个存在。

    暮色低垂，中午刚下过雨，这会儿天气是又黏又潮的闷热。

    所以沈亦欢不在乎被她打，仍然很喜欢奶奶，经常放了学就去看看她。

    沈亦欢一腔的热情都被一句冷淡的回复全数浇灭。

    “谁打的。”

    他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无数次痛恨凭什么沈亦欢就能这么没心没肺，走到潇洒干脆。

    她也不知道是干什么。

    她沉默。

    ……

    一块玉佩从他脖子上掉出来，黑线，白玉。

    “嗡”一声，手机自动开机，随即是一阵音乐声，妈妈打电话过来了。

    陆舟按着太阳穴， 捏着手机。

    “啧。”沈亦欢抿了抿嘴，不太满意， 这天聊的直接聊死了，也不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约在哪里见面。

    “知道，我负责的那块是最简单的，我可以让我其他认识的摄影师朋友帮忙。不影响进度。”

    “为什么关机。”

    女人脸上扬起震惊的神色：“你这什么话！？你还真以为你挣了那点儿钱很厉害了啊，你也不看看你从小到大那么好的条件是靠谁提供给你的，没你时叔叔你后来连大学都读不完！还想着让我们离婚，你养我，你养的起吗，我看你连自己都没养好，就整天知道摆弄那些破玩意！”

    陆舟：“……”

    没得到回应，周懿姝骂她：“傻逼。”

    总有些人用粗鄙的话，想用钱来交换她。

    等她打好游戏一起去吃饭，有时被留堂也耐心安静的在门口等她，体育课跑圈时也等她。

    陆舟动作一顿，视线移到脸上，不由自主弯下腰来。

    她又想起三年半前沈傅公司一夜破产， 曾经也在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一个天都未大亮的凌晨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沈亦欢没亲眼看到那残忍的死状， 但却对网络上的照片无处逃避，血肉模糊，她的父亲。

    他没回，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她的问题太无聊。

    但那又怎样？

    “这一袋捏不出来我再去买。”

    整张脸连带掌心都被眼泪染的湿漉漉的。

    妈妈掐了她一把，堆笑道：“她工作能有什么忙的，一群不学无术的人，我早说了让你给她在公司里找个位置学学也比现在好。”

    沈亦欢扯了纸擦眼泪，抽抽答答的，还打着哭嗝。

    沈亦欢已经语无伦次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沈亦欢蹙起眉，盯着她侧边脸，妈妈似乎是忽然想起什么微微撇过了一边脸。

    陆舟透过昏暗的顶灯看向沈亦欢，小姑娘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去，睫毛也被沾湿，一绺一绺的。

    少女细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舟整根神经都瞬间绷紧， 肌肉都一瞬贲张用力， 连带渐而急促的呼吸让他胸腔震动，却不敢大声。

    “陆舟，你觉得我好看吗？”她莫名其妙问。

    她有张漂亮的脸蛋，足够让男人疯狂的身材，有一个被所有人认为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量的男朋友，挥霍不完的钱，挥霍不完的时光。

    “那时候我爸刚死呢，留下一屁股债，所有不动产都被银行收回去了，钱也没了，我妈让我去找我奶奶借钱，说她肯定有钱存着，我就去了，我奶奶没借给我。”

    沈亦欢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鼻酸，眨眼将湿意压下，她回复：我不在，你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