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眉间心上

忧郁而成熟，和刚才在路口嫣然巧笑、明媚清纯的那个少女，仿佛已不是一个人。

    土屋低矮，商雨弯着腰身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他略一犹豫一步跨进了屋内，走到席冉的床前。

    司恬看了他一眼，眼中隐约的泪光让她的明眸有一种哀婉含烟的波光潋滟，郁郁的涟漪似乎漫过他的心头，他明显地感觉到心尖处一动，而后是重重的一坠，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那里。

    的确他的衣服湿了不少，她的歉意更浓：“大师兄你只顾着自己就好了。”

    她不敢再挣扎，生怕两个人一较劲，从石阶上滚下去就可不好了。除了她爹，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贴身的和一个男子如此亲密。

    司恬的心又痛又乱。最最难受的是，如果真如苏姐所说是中毒，她根本想不出，谁会害她们？

    “去吧，别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就是。”

    雨湿石阶，走起来格外费力。上到一小半的时候，她就累了。身边的他默然相陪，清净的山雨中，他象一棵遮风挡雨的葳蕤大树，在这一刻，在她的身边，竟让无助的她生出一丝若有肉无的亲情来。她有些歉然，算起来，商雨已经一天之间在这石阶上来回了三趟，有两躺都是为了她。其实，他虽然时常“欺负”她，人却不错。一把伞，他大半倾斜在她的头顶。

    她惊慌失措地被强迫着上了他的身子，反抗之际，手里的伞险些被风吹走。

    司恬点头，眼泪在眼眶中转着，却拼命忍着往回咽。这样的神色，他第一次见。他打她的手心时，她也未曾这样。这样的她，居然让他心里纠结，呼吸不畅。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心软如此，不能看见一个人的眼泪？又或是，单单不能看见她的眼泪？

    司恬依依不舍，很不放心，但为人弟子，拿着人家的月银却也不敢太过随意，只好点头。

    下了雨，山路不好走，他还会来吗？她要不要先回去，亲自去找苏姐拿药，明晨再送下来？

    “快点。”他直直地看着她，目光更加“凶恶”。

    “极有可能，一个孩子，自然抵抗力差得多了。”

    他有点不忍心，又违心地安慰一句：“慢慢养吧，也许会好。”

    他擎着伞，罩着她的周身。山风吹拂，雨烟纷纷，搅动着她心里的忧虑和疑惑，不知何人、何时对母亲和小岸下了毒。她心不在焉地走在他的一侧，一路前思后想，却毫无头绪，这样的谜团让人发狂。

    她一边磨蹭一边抗拒，摆出了坚决不从的架势。

    这场面她已见过多次，但依旧惊惧地想哭，她强自镇定上前扶起母亲，一连声的说道：“周大夫马上就到，娘你忍耐一下。没事的，没事的。”她不知道是在安慰母亲，还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慌乱无依。每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她都怕的要死，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虽然病弱却是她心里的依靠。短短一年时间，她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弟弟，她无法想象再没了母亲，她会怎样？

    眼前一片阴影罩过来，司恬抬头见到他，一怔！方才心慌意乱之下，根本没觉察到他也跟着过来。她顾不上去招呼他，也没心思和他说话，只是看着母亲，心急如焚的等着大夫。

    突然，商雨停了步子，说道：“我背着你吧。”

    她尴尬地直着腰身，根本不敢将自己的胸趴在他的背上。于是，她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撑着他的肩头，这姿势，其实十分的艰辛。

    司恬含泪点头，苏姐起身走到屋外，看着药罐里熬着的草药柔声道：“你别太焦虑，这药先吃着，反正是滋补的，我回去配些药让商雨送下来。”

    她思虑了片刻，对司恬道：“依我看，你娘这症状的确象是痨病，但倒也象是中了毒。”

    “我回去叫苏姐过来看看。”他说完就起身离去，似乎晚一刻就要被什么东西缠绕在心扉之间。

    有时候，太过霸道的男人，实在是让人头疼。

    跨出房门，她赫然发现，商雨并没有走，撑着一把油伞站在屋檐下。雨水从伞上滑落，他静静看着雨帘，侧面刚毅俊秀，握着伞的那只手，劲瘦修长，充满了力量，在此刻，她有种奢望，她要是有个哥哥，象他这样，该有多好。

    “真的不用。”她急了，挣了挣却挣不开，她怎么敢劳烦他在这累死人的石阶上背她？他已经来回了三趟，光想一想，就觉得很罪过。

    她看着他淋湿的那一侧衣角，轻声道：“大师兄，谢谢你。”

    “大师兄，你怎么没走？”她小声地问了一句，其实很庆幸他在等她，因为，杨婶家只有一把伞，她实在不好意思拿走。

    他恼了，软的也不吃？

    他收了伞，一见到她站在门口，似愣了一愣，转而垂了眼帘将一个小盒子递了来。

    他眉头略紧，看了一眼盆里的血，问道：“经常这样？”

    席冉点头，想多说点什么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闭着眼睛喘息着。

    席染低声道：“姑娘，我平时从不出府吃饭，对下人也很和善，府上应该没人毒害我吧？”

    一帘雨雾朦胧，他长身玉立如青山，似是一副画卷，突然激起了她心底深埋的一份依赖。

    “罗嗦什么？”他皱着眉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瞪着眼睛，有点“恶狠狠”地威胁着。

    司恬听着屋檐下滴答的雨声，心里很焦急。母亲每次吐血之后都十分虚弱，恹恹的连话都没力气说，屋子里静寂的可怕，让人心思惶惶。

    “别动！”她刚扭了两下想下来，就被他喝了一声，声音很严厉，俨然拿出了打手心时的那份气势。

    商雨低声问道：“你母亲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