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来时易，去时难

    “是，那个金锁是慕容宫主所赠，想必宫主知道小末的身世。”

    我顿时恍然醒悟，通常女儿的个子比母亲稍高，她却比我高出许多。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逆光站在殿中，深紫的衣衫，白纱蒙面，站在盘龙柱的影子上，肃然淡漠，周身透着一股清冷疏远。

    我说不出话来，眼眶酸酸的胀痛着，一颗眼泪潸然滑下，掉在他的手背上，我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善感？

    她的声音也和我想的不一样，未有半分激动，冷冷冰冰，平平静静，似是在问一个陌生人，一个不速之客。

    “不敢当，我也不善饮酒。”江辰浅笑着婉拒。

    来时路上百感交集的激动和期盼被她一句淡漠的问候，击溃的烟消云散，只余淡淡的苦涩和失落，她果然是不喜欢我的，不乐意见到我的。我是不是来错了？

    “小末，你要干什么？”

    我猛地一惊！

    “这，这金锁的确是我所有，但她的身世，我无可奉告。”

    他一身黑衣，脸上的黄金面具在阳光下灼灼生辉，神秘而诡异。

    江辰吃完之后，我都不想看他了。

    江辰惨白着脸色，支起身子急道：“这件东西对我非常重要，不亚于性命。”

    我慌忙扶着他，心里开始发凉，莫非那两道菜有毒？可是，我亲眼见到慕容俏也吃了，那酒，周护法也喝了不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站的很近，三尺之遥，我清楚地看见了他面具下的眼睛和下颌处的肌肤。我有一种感觉，他是个年轻人，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

    我感动的看着他，果然是个大男人，有担当。他皱着眉头，将两盘菜咽了，幸好不多，蝗虫与蚕蛹都只有十几只。

    “第二个疑点便是，她虽然冒充了慕容俏，却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世，你提到金锁和身世的时候，她眼神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实在有悖常理。”

    江辰急忙运起轻功拉着我疾退数步，风如暗器，嗖然一声挂过耳畔，抬眼间，银丝大网险险落在我的脚背上，再慢一分，我必定会被罩在网中！

    随着青夫人，我和江辰沿着青石小路向岛中走去。青石小路纵横交错，岔路不断，我跟在青夫人的身后不敢错了半分，听闻这里机关重重，我虽然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但看着脚下的石路，感觉布局十分奇怪诡异。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走向一个梦境，一个从小就做过的梦，梦里，母亲来看我。

    我又惊又怕，恼怒之极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发作。

    “我？为什么？”

    “喝了这壶酒，吃了这两道菜，青夫人便送二位离岛，来，我先干为敬！”

    江辰勉强挤出一丝笑：“先熬三天，实在撑不下去，再说。”

    江辰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皱着眉头：“小末，你也见到了，我们不吃，便无法脱身，看来，只有我替你吃了。”

    “那样重要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找个妥当的地方藏好。这一路行来月余时间，我怎么会将那么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若是有小人觊觎，若是有贼人偷窃，若是有恶人侵夺，我又岂是对手？”

    他慢慢走过来，突然，手中的长剑一挥，架在了我的颈上。

    她是我的母亲，竟然也不愿意让我看到她的容颜么？我心里，涌上难言的一股失望。

    “好。”

    周护法见我没有回答，便在门外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我怔然回看，他一脸焦虑着急，神色严肃的可怕。重山剑谱对他真的如此重要？可是，对我而言，他比重山剑谱要重要千倍万倍。

    他的笑容深了些：“你心疼我么？”

    看着江辰的痛苦之色，我又急又怕，心乱如麻。

    突然，门外传来周护法的声音：“云姑娘，你想好了么？”

    她送我的东西？我心里灵光一闪，莫非是重山剑法？可是，既然她已经送给了我，为何又要回去呢？莫非上回是误送？她若想要回，明着说就是，为何要暗算我，难道，她真的对我半点感情也没有，恨屋及乌？

    江辰低声道：“我们先拖一拖，看情况再定，那周护法不是好人，东西落到他手里将来必是一件祸害。”

    我看见他的眼眸里又有了怒火，心里十分畅快高兴，要是江辰在就好了，他一向比我骂人更有水准，轻飘飘两句话就能让人火冒三丈，狼烟滚滚。

    “我想要什么，云姑娘不知道么？”

    我心里一动：“你是说，我母亲根本不在，是周护法找了个女人冒充她？”

    江辰悄然握住了我的手，指甲在我手心里轻轻掐了一下。

    我咬着牙道：“可是，我实在不敢吃，我要是吃了这些，我，我这辈子吃东西都不再香甜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我打定主意了，以后说死也不来这鬼地方了。

    我苦笑着说了一句“打扰了”，我的确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我是她的女儿，以为她肯送我重山剑法的女部，就异想天开想来替江家讨回男部，实在是太天真。

    他似是自言自语，低喃了一声：“为什么都不喜欢笑呢？”

    我怅然道：“可是，眼下看来却真的是想太简单了。”

    “你，应该知道吧？宫主送给你的东西。”

    我心里的失落无法言表，看来师父只是宽慰我，她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对我还有一份关爱之心。此刻的她，只站在离我三丈之外，却似有万里之遥。我再无法向她再多迈一步。

    “你没带？”

    但是，片刻之后，我却发现他的目光又有了方才的那种迷离恍惚之色，竟露出柔情款款之意，我心头猛的一跳，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江辰有气无力道：“小末，你不要给他。”

    江辰忙笑道：“不是。”

    江辰夹了一只蝗虫放在我的眼前：“小末，你吃过没？”

    想他这样锦衣玉食，不远万里从乌苏里江运鱼吃的豪门少爷，何时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幕呢？我内疚的看着他。

    “梅……云姑娘，你不要惹怒我。”

    周护法背对窗户，正在擦拭着一把剑。下午的房间里阳光散尽，一片荫凉，连着他的黑色长袍，金色面具，都泛着一股阴森暴戾之气。

    “他为何要这样？”

    话音未落，几位女子鱼贯而入，端上了两盘菜和一壶酒。随后，从殿外进来一位男子，身姿挺拔，脸上带着半截黄金面具，看不出年纪。

    慕容俏先夹了一只蝗虫，又夹起一只蚕蛹，先后放在了口中，我看着她不动声色泰然自若的咽了下去，心里一阵酸汤翻涌。

    “不行，你这样，我，我心里很难受。”

    瞬间功夫，江辰与他对饮数杯，不同的是，江辰连我的那一份也喝了，是周护法的双倍。我暗暗担忧，不知道这酒可有问题，但见周护法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我心里又稍稍安慰。

    她淡淡的“哦”了一声，目光投向了江辰，似乎连打量我，都显得心不在焉。

    我恼道：“江辰，你再敢说一句什么死不死的话，我先，我先让你生不如死。”

    的确如此，她要是对我半分情意都没有，又何必每年送我生日礼物？

    我眼中的他，一直都是神气洒脱，风流倜傥，记忆中从没有如此“柔弱”的一面，我不想看到他这样，永远都不想。

    他摇了一下我的手掌，轻声道：“小末，我们走吧。”

    “这是周护法，我不善饮酒，特找了他来陪这位少侠。”

    黑衣人的攻势暂停，七柄长剑齐齐指着我和江辰，艳阳之下剑尖跳着冷森的光芒。一个黑衣人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我已经数十年未曾见过外人，相貌不过一幅臭皮囊而已，见不见，都一样。我不信你冒险上岛，只是为了见见我。”

    “我，不清楚。不如，请慕容宫主来，我与她当面对质，看她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我。”

    我怒道：“你为什么要给他下毒？”

    “别这样说，是我心甘情愿陪你来的。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眼下又快要和我成亲，来拜见母亲自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者，我知道你来金波宫其实是想来为江家讨回重山剑谱。这说明你心里，向着我，向着江家，我心里都知道。有时候，总是要眼见为实，才会死心。你来一次，我觉得并没有错。”

    到了下午，江辰疼的坐不住，我扶他躺在床上，竟然很快就将枕巾给湿了一片，我再也忍耐不住，不管江辰的阻拦，冲到门边喊道：“我要见周护法。”

    周护法将我们押送到宫殿后的一处小楼阁里，锁上了房门。几个黑衣大汉分别把守着房门和窗户。

    这不是要软禁我们么？我握着江辰的手指，激怒之下，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我正欲告诉他这其中一本正是我伪装的重山剑谱，江辰突然低声道：“小末，我有话要对你说。”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面色苍白，却笑的十分开心：“太高兴了嘛！终于发现你也这么关心我，真是太不容易了，看来我可以死而无憾了，嘿嘿。”

    我心头莫名起了一股怒火，这金波宫的人让江湖人不齿，的确不亏，行事做派实在猥琐卑鄙。

    “哼，我只想敬而远之。”

    “这是我们岛上特酿的椰汁酒，请！”

    他的唇角翘了起来，似是在笑，我越发觉得诡异，这人，真是不可理喻，难道越挨骂越高兴么？

    “扶这位公子去挽笑阁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说话间进来四个黑衣汉子，径直朝我和江辰走了过来。

    说着，他对周护法和青夫人无谓的笑了笑，我看着他痛楚之下略有点虚飘的笑容，心里猛的一阵抽疼。

    江辰紧握我的手指，摇了摇头。我心里拉锯一般的挣扎着，江辰再次摇头，以目光暗示我不可答应。

    我默默点了点头。我没想到，她是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凉和冷漠，我心里满腹的心里话，此刻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母女形同陌路，这算不算是一件悲哀？

    对视了片刻，他手中的长剑缓缓放下，突然，他伸出手指挑起了我的下颌，我心头一跳，慌张的下意识的一躲，他似是怔了一怔，轻吐了两个字：“真像。”

    江辰叹了口气：“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邀请吃这个，真是，**……”

    “身世？”

    我怒视着他，一股僵持和对抗的死气沉沉和杀气重重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他眸光一闪，哼道：“我看你怎么远？”

    慕容俏缓缓离席，而周护法却抱臂坐在桌上，看着我们。透过黄金面具，我觉得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看的我有些发毛。

    瞬即，三名女子提剑从右面的青石小路上走过来，为首的一位青衣女子三十许年纪，未及走到跟前，先喝问道：“什么人闯岛？”

    “青夫人，她说带有宫主的信物，要来见宫主。”

    穿过一片椰林，一座宫殿般的房子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琉璃瓦，玉石墙壁，六月的骄阳下，流光溢彩，富丽华美的像是海市蜃楼。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神色严肃，星眸微眯，静静地注视着慕容俏，似乎掐我的那一下，只是不小心的无意之举。

    “她的个子几乎与我同高，你若是她的女儿，个子必定也十分高挑。我第一眼便觉得不对。”

    我的心狂跳起来，但我赌他不敢杀我，于是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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