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忍别离

这一次，那高昌使节更是口出狂言，只要阿九和亲，原来不知何人，将一副你的画像送给了那高昌王，说是阿九，所以高昌王才对阿九势在必得。如此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定要亲手斩杀高昌王于马下方解心头之恨。”

    独孤后这时还未联想过多，直到宫夫人一个干呕，顿时让独孤后心里噗通一声，如同炸开了一个雷。

    她啼笑皆非，拍开他的手，“你有神眼不成，怎么就断定已经有了。”

    万寿宫里喜乐融融，一团和气，很快到了午宴时分，独孤后带着诸位女眷入席。

    他咬着她的耳垂说了一句。她一听，便脸红了。

    宫卿痒的上气不接下气，咯咯笑着求饶。

    “她饮食起居可有什么异样？”

    独孤后顿时觉得芒刺在背，殿内嗡嗡嗡的都是噪音，搅得她心乱如麻，如坐针毡。

    宫夫人回到东宫，看见女儿正捧着脸蛋蹙着娥眉，略带愁绪的脸蛋像是一朵含烟笼雾的牡丹。

    独孤后得知这个消息，气得几乎昏了过去。也等不及宣文帝从勤政殿回来，便急匆匆带人前往乾明宫。

    她伸手止住了身后的宫女内侍，独自一人走上前，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向太妃噗的一声乐了。

    宣文帝并不知晓她已经知道自己和宫夫人偶遇的事，所以对这句话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又道：“朕倒也没觉得自己老。只是一想到要再次跨山越水去征战，便觉得有些累。看来，是该让年轻人去历练的时候了。”

    独孤后一听反对的更加激烈：“不行不行。带兵打仗十分凶险，刀枪无眼，绝不能让泓儿去冒险。”

    “这不行。让他带兵出征，岂不是为虎添翼？万一他和高昌王勾结倒戈相向？”独孤后对睿王的潜龙在渊命格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来，一直暗暗压制着他，睿王的才学本事皆为上品，可惜却缺少施展的契机。正因为于此，宣文帝对自己唯一的侄儿反而生出一些愧疚之意。

    宫夫人和宫卿也不由议论起来。宫夫人便对宫卿讲起当年父亲的丰功伟绩，还有宣文帝当年的英明神武。

    “是啊，皇上也老了。”独孤后话中有话，是想提示他，你一把年纪了，切莫做出让臣子笑话的事。

    那高昌使臣一听宣文帝同意和亲，倒是怔了一怔，好似完全没有想到，但一听和亲的女子不是阿九公主时，竟然当场拒绝。

    很快便是春节，宣文帝畏寒，深秋若不是因为出了薛佳之事，将养许久，又加上备战高昌，本该早就移驾到南华行宫。眼看天气越加寒冷，受不得寒气的宣文帝便带着独孤后，几位老太妃，阿九和宫卿到了南华行宫过年。

    宫卿喜道：“这名字好啊，祝夫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她一下子醒了，睁眼便看见一张幽怨气恼的俊颜，好看的眉毛纠了一个川字，眼睛墨黑沉沉。

    话音未落，便被他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宣文帝一听便摇头：“他不行。朕心里有两个最好的人选，不过说出来，梓童肯定不愿意。”

    “但愿别叫你舅舅去，他和你外公比，可是差得远了。”

    宫卿不敢将心里的怀疑说出来，暗暗气恼向婉玉的不识大体，居然为了报复阿九而将私人恩怨牵扯到国家大事上，而这一切，也是阿九咎由自取，若不是仗势欺人，树敌太多，又何来这么多的事端。

    “此事已定，梓童不必多言。”宣文帝从龙椅上起身，径直离开。

    “我会保护好自己，你放心，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她身上的血脉乃是最佳护身符，便是阿九也会顾忌这个，不敢对她有如何不敬。

    “是，回禀皇后娘娘。宫夫人进宫之后，一直和太子妃娘娘在一起，甚少离开东宫，不过每隔几日，会去向太妃的重阳宫。”

    宫卿也暗暗期盼这一次是真的，不然他出征离开了京城，自己这肚子可是瞒不住独孤后的眼。

    可就算这孩子是宣文帝的血脉，如何处理是个棘手的问题，因这孩子名义上是宫锦澜的。而且宫夫人如今住在长平宫，和宫卿日日夜夜几乎都在一起。若是下药，万一被宫卿误食，可是悔之晚矣。

    “不是你说不让去的么？”

    不满意，那就只好再肉麻一些。

    独孤后蹬蹬几步登上丹陛，浑身颤抖地看着宣文帝，咬牙说了两个“好”字，眼泪便气得夺眶而出。

    她斜睨着他笑：“你也没说过，凭什么要我说。”

    “请哥哥饶了卿卿。”

    她生平最见不得别人超过她，可是，终归是有一个人无意间便凌驾了她之上。她心里失落怅然，目光无意识地在一群花团锦簇中扫动。

    坚持到宫宴结束，独孤后已经忍无可忍，立刻将明羽叫到了跟前。“你去打听打听，那宫夫人进宫之后有何异样？”

    李可简退下之后，慕沉泓笑着一挑帐帘，将半躺着的娇妻扑倒。宫卿笑颜如花，眉目含春。这整整煎熬了半个月的心事终于放下了。两人欢喜不尽，倒像是合谋做了一件机密大事，又是激动又是兴奋。

    独孤后气得跺脚。

    宫卿一听便屏退了众人。

    “若真的高昌借此发兵，岂不是要有战事？”

    独孤后只是摇头，她不是对儿子没信心，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儿子太少，所以就怕有失。

    宫卿笑道：“和亲是帝后拿主意，太子说了不算。”

    高昌使节离京之后，高昌王开始在边境四处挑衅，想趁着天寒地冻，捞些便宜。小打小闹宣文帝也没放在眼里，只是让安西都护府加紧戒备，又让兵部加紧备战，朝野上下因为这件事变得气氛凝重，气氛和平素大不相同。

    皇后举起酒杯，“难得相聚一堂，大家随意，不必拘礼。”

    他喜不自胜道：“绝不会有错。”

    宣文帝一听便脸色变了。

    当年他便是借助了高昌一战，让先帝改了主意立他为太子，而登基后这数年间也是朝野清平，四野臣服。再说，带兵打仗，并非要身先士卒，只要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即可。就算慕沉泓出征，也会有无数人保护围绕，并没有太大的风险。高昌在宣文帝的眼中，并不是强敌，而是一个让儿子在朝堂四野立威扬名的工具。

    因为宫锦澜夫妇两人日日厮守一起，要有孩子早该有了，十几年间没有一点动静，怎么就那么巧，宫夫人一进宫就怀上了？

    腊月初八是淳于天目挑选的出征吉日，在宣武门前歃血祭旗之后，慕沉泓带着十万雄师奔赴安西。和安西大都护郑觉智手下的安西州郡的十万精兵汇合之后再一举平定高昌。二十万精兵去打高昌，朝野上下对这场战事都抱着必胜的态度，包括宫卿。但世事难料，越是胜券在握的事，越是会出现预想不到的结局。

    宣文帝最终无视独孤后的意见，在朝堂之上当众宣布由太子领兵出征，想要成就儿子的丰功伟业，不世英名。

    这一看不要紧，发现她将酒杯端起碰了碰唇，便放下了。

    慕沉泓心里大喜，握住了帐外的那只纤纤玉手，对李可简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让慕沉泓带兵出征，是宣文帝深思熟虑的结果。一来可以让年轻的太子在朝堂上立威，利于将来一统天下，二来也可以臣服四野，让周边生了畏惧景仰之心，不敢轻举妄动。

    宫卿脸上一红，摇了摇头。没想到他对她的月信日期记得比她自己还牢，昨日月信没来，他便确信无疑地说一定是怀上了。她也不敢确信，万一要是推迟了几日呢？

    晚饭之后，慕沉泓便派了内侍过来，说他今夜还要在御书房处理政务，让太子妃娘娘早些安歇。

    江王妃脸色一变，挤出一丝干笑：“她回了江南。”

    独孤后一人在殿内来回踱步。激怒之下，她恨不得立刻就去质问宣文帝，但是宣文帝是绝不会承认的，她也没有任何的把柄，只是一个推测。但思来想去，她觉得这孩子一定是宣文帝的。

    度日如年地等了一天，月信还是没来。慕沉泓沉不住气了，立刻将李可简召了来。

    明羽回来之后，独孤后屏退了众人，沉声道：“如实禀来。”

    他将手放在放在她腹上轻轻抚摸，低声道：“真是很期待你我的孩子。可惜这段时日我不在，等我回来的时候，你的肚子便该有这么大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名字，慕赢。卿卿以为如何？”

    宫夫人上前搂住女儿的肩头，柔声问道：“想什么呢？”

    “谁说不关心了，喏，那火盆上放着的是什么？”

    宫女们手捧银盘鱼贯而入，将盘中的金丝绣袋放在每一位女眷跟前，里面装着一枚金钗和一个银元宝，礼物不是很贵重，寓意金玉满堂的意思。

    备战完毕，征讨高昌便提上了日程。

    宣文帝心知这两个人选一定会被她否决，所以毫不意外。

    阿九便随口问了一句：“灵庄怎么没来？”

    宫卿噗的一笑：“双生子也没有那么大吧？”

    宫卿笑笑，换了个话题：“侯爷来见皇后，可是为了请战的事？”

    目光落到江王妃身上，却发现她是单独来的。

    宫夫人将手指竖在唇上，“好汉不提当年勇，嘘。”

    “是，微臣自当尽心尽力。”

    独孤后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一场意外最好。

    这时，慕沉泓的大军已经到了安西，初战告捷。捷报传来，正逢佳节，自是添了不少的喜庆。诸位命妇也就很捧场在皇后和太子妃面前说着讨好贺喜的话，，对太子殿下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按照旧例，大年初一，朝臣们要到行宫去给皇帝拜年，命妇们去后宫给皇后请安。然后皇帝设宴款待群臣，对朝臣们过去一年的辛劳给予嘉奖封赏。

    “朕正在想这个问题。”

    母女俩闲话了一会儿，宫夫人便有些犯困，回房歇息去了。刚好太医院每日都送安胎药来，倒是都进了宫夫人的肚子，补得宫夫人面红齿白，容色娇艳。

    上面温着一盅燕窝粥。

    怎么处理这件事？

    向老太妃笑呵呵的拉着宫卿的手，道：“出落的越发俏丽水灵了，还是胖点好看，珠圆玉润的。”说着，又看了看宫夫人：“青舒你怎么也胖了？”

    “什么原因？”

    宫卿一怔，反问了一句：“我？”

    这句话听着十分顺耳贴心。可是她还是不好意思说，扭捏了半晌才娇娇羞羞地说道：“我喜欢你。”

    阿九心里越发的失落，这一生，无论嫁给谁，她的夫君也不可能盖过慕沉泓的风采。

    宫卿又好气又好笑，殿下您也真是个别扭的，明明巴心巴肝地盼着人家去，却还口头上专门去交代一声让人早些睡。闷骚成您这样还真不容易。

    宫卿心里头噗通一声，便微微变了脸色，情不自禁地搂住了他，好似怕他此刻就走了似的。

    后宫之中，也很快得了消息。

    独孤后原本还压抑着对宫夫人的嫉恨，但宫卿成为太子妃之后，宫夫人便会时常和宣文帝碰面，一想到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几十年的怀恨在心一下子被挑起来，只想能一尸两命永绝后患才好。

    命妇们集体出列，跪谢隆恩。然后才是正式午宴开始。

    宫卿点了点头：“不知这一次，皇上会让谁带兵出征。”

    “再换一句。”

    这世上断断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唯一的可能便是两人私下不知何时苟且了。而且再想到上一回，两人明目张胆地在御花园里私会，可见是多么的饥渴难耐。

    “正是，求娘娘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可千万别让他带兵出征。”

    向婉玉这才道：“娘娘，眼下高昌王要和亲，正是一个让阿九从此消失的大好机会，娘娘可一定要劝说太子殿下答应，不过是嫁出去一个阿九，总比大动干戈打仗好吧？”

    两人笑闹着，又暂时将那高昌之事放在了一边。

    “下去。”

    六部尚书、侍郎的夫人小姐，各公侯府的夫人小姐，还有各位诰命夫人，来的比琼林宴更齐全，即便抱恙在身的，也不敢不来。

    身后，气息渐急，忽然，腰身被人一搂，整个人被翻过来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等独孤后赶到之时，朝臣已经散去，殿内只有宣文帝父子两人。

    “你。”

    慕沉泓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各朝各代都有战争，历史上御驾亲征的帝王不计其数，父皇年轻的时候也曾亲自征讨过高昌。你放心，我并不是去亲自上阵杀敌，不会有危险。再说高昌是一个小国，此战有八成胜算。父皇也是希望我能借此安国立威，将来更好地治国平天下。”

    “殿下回来了。”

    独孤后回到寝宫，木雕一般地坐着，午后阳光一寸一寸地投射过来，如同她心里升起来的一寸寸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