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叹了句:“真美,名不虚传。”
火钳烧红了之后,呼枭提起来,走到宫卿面前。
宫夫人见过独孤铎几次,认出是他,当即哭道:“我女儿被人掳走了,请两位赶紧帮忙去寻,妾身不甚感激。”
犹豫了半晌,她终于挑了一副米芾的字。
等他匆匆赶往秘司营,值守校尉却说,霍大人不在。
“姑娘这么相信我”
她后脊莫名生了一股奇异的电流,一直窜到了头顶,眼前的一切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雾,昏昏的一抹月色中,这个人的手腕上烙了一道伤痕,而她心里,也仿佛被某种东西悄然烙了一个印。
“敢问壮士大名,翌日妾当带重金登门拜谢。”
“夫人永远都美貌如花。”尚书大人久炼成钢,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臂,问道:“卿儿还没好?”
“夜禁,任何人不得出城。”
宫卿口渴之极,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烧焦的棉花,可是眼前这人一看就不怀好意,也不知道这水里到底有什么,她自然不肯喝。
他含笑抱拳:“禁军左卫将军岳磊。”
“把她头发解开。”
走出院门,岳磊牵过一匹马,轻声问:“小姐会骑马么?”
太医院医正薛林甫,外号鬼见愁,从这个瘆人的名字就可知晓他医术的高明,身为太医院的医正,能请得动他的人不多,恰好独孤铎是其中之一。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宫卿心里愈加紧张,态度却愈加陈恳,“壮士只管开口,妾办得到的一定倾力而为,只要壮士放了妾归家。”
宫锦澜也躬身谢道:“今夜真是多谢岳将军。”
于是,她只好“病愈”。
宫夫人急的险些昏过去。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视为命根掌珠,若有出了事,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正在这时,突然门外噗通一声。
宫夫人喜道:“正是,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宫夫人一早起来便吩咐厨子准备了极其丰盛的酒宴,又去家中库房,想要挑选一份礼物送给岳磊。
“劳烦薛神医特意从宫中赶来,真是不敢当。小女今日服了药,已经好多了。”
值夜的张郎将道:“岳将军,卑职半个时辰前突然接到夜禁令,眼下,四门已关。”
唯有这样的一张绝世容颜才可以般配那样的一双眼眸,他暗叹上天的眷顾和垂爱。纵然满腹诗词,仍旧不能形容她美貌。
宫夫人只好硬着头皮将薛神医领进了宫卿的闺房。
“不识好人心。中了迷|魂|香,嗓子难受,大爷让你喝水润润喉咙。”库迪哼了一声,抬手在她胸前一抹,结结实实地摸了一把她的胸脯。
宫夫人哦了一声,明显地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身为武将之妻,风险很大,还是找个文官比较妥当安逸。如此一想,宫夫人再次觉得还是等琼林宴上,找个才貌双全的青年才俊比较靠谱。
黄雀?宫卿一怔,心里打鼓,嘴上却十分肯定地说道:“壮士不是黄雀,是英雄。”
岳磊和独孤铎不由自主都流露出一丝担忧关切之色。
呼枭冷冷一笑:“不喝,就渴着她。去把火钳拿来。”
外头悄无声息。
岳磊:“……”
呼枭手握着火钳,疾步走到门边,猛地一开门,只见放风的兀木躺在地上。
呼枭当即转身,喊道:“兀木。”
库迪立刻拿了火钳。呼枭将火钳扔在炭火盆中,冷冷地打量着宫卿的脸。
一个男人蹲下身子,去揭开五人脸上的面具。另一个人,提着一盏风灯照着。
“姑娘想要怎么谢呢?”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她,辟邪面具后是一双弯起的眼眸。
宫卿被他亦正亦邪的风格搞得十分紧张。如此看来,这位是黄雀的可能性也很大啊。佛祖保佑,他是个好人吧。
“娘,我怕死,才不要豁出命去。”宫卿笑得俏皮又妩媚。一件浅黄色的缎子裙,通体上下,无花无纹,唯一的亮点便是下摆够大,足有十六幅的褶。裙子素极了不说,首饰也简单,脖子上只戴了个金项圈,下面坠了一枝羊脂白玉雕的梅花,用绿松石点了蕊。
那张辟邪面具,让她中了邪。
泡在水中的一双纤足,白皙秀巧,那种被他握在掌心的感觉,依稀还在。
原来这浅黄缎子裙的褶里藏着一层草色轻纱,上面用金线绣了梅花,莲步轻移时,裙幅打开,露出褶皱里的纱,堪如朵朵梅花飘在碧波上,曼妙轻盈,意境绝美。
“快快,小姐快回房躺着,太医院来人了。”
独孤铎赶紧摘下面具,“在下独孤铎,这位是禁军左卫将军岳磊。”
他说,见到这颗珍珠的时候,让她好生地谢谢他。
“少拍马屁。”宫夫人翻了个白眼,一扭腰找后援,“老爷,你还不说说她。”
宫卿在屋子里只听见外面有兵器交击之声,不多时有人低声哼吟,再过片刻,外面悄无声息,只听有人低声道:“先捆了,锁起来。”
他叹了口气,似是无限失落惆怅,幽幽道:“既然不肯,那,翌日见到这枚珍珠,姑娘再好生谢谢我,如何?”
她这边将将躺好,放下绣帐,那边就听见宫夫人的声音已经到了廊下。
衣衫领口是用一排珍珠做成的扣子,库迪解了两颗嫌麻烦,用力一拉,将她的衣领撕开了,领口上缀着的珍珠簌簌滚到了地上。
宫夫人见女儿没说话,回头一看,不由怔了一下。
独孤铎讪讪道:“这个自然,我们断不会说出去的。”
独孤铎本来在一楼守着,后来见宫福贵也带人上了二楼,便紧跟着过来,一路跟到后门,没想到竟然碰上这个场面。
此刻已是午夜时分,游人稀少了许多。一轮满月高悬头顶,清辉如雾。
宫卿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宫夫人的胳臂,娇滴滴地笑:“娘,您最近身上弥漫着一股书香气呢,出口成章。”
宫夫人误会了女儿脸红的对象,仔细一想,那岳磊相貌英武不凡,官职也不低,只是不知家境如何,等会儿饭桌上不妨打听打听。
衣服素淡,首饰简单,脸蛋总该浓墨重彩吧,她倒好,只在眉心点了一朵绿梅。
他将手指上的发丝又饶了一圈,“那要你以身相许,也能么?”
宫卿一个机灵,从秋千上蹦下来,“你好好说,究竟怎么了。”
宫卿又惊慌起来,浑身紧张。
宫夫人待众人走了,这才低声询问女儿:“他们可曾对你……”
宫卿从十岁起第一次参加琼林宴,就总结出了这场宴会的本质。
宫卿从帐中“有气无力”地伸出手,薛神医拿出一方丝帕盖住她的手腕,悬指号脉。
宫卿忙道:“多谢壮士相救。”
宫卿提起裙裾,一脚登上马镫,可惜身子依旧绵软,试了两次都没跨上马去。她羞臊不已。
岳磊回了声不谢,夜晚料峭风寒,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暖。
“衣衫怎么都湿了?”
他会不会拿着那枚珍珠来找她呢?
长及腰间的头发披散开来,越发显得她容颜娇艳夺目,楚楚动人。
宫夫人甚是满意,上前温柔地挽住了宫锦澜的胳臂,娇滴滴地问:“夫君,妾身是不是丑了老了?”
宫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以父亲和舅父的地位,我猜会有。所以,我打算从今日起就卧病在床。刚好昨天我受了惊吓,今日生病也是顺理成章,等会儿独孤铎来的时候,母亲便伺机放出口风。他是独孤后的外甥,由他口中说出来,独孤后必然不会生疑。我自然也就避开了此事。”
呼枭沉声道:“先回去,明早再说。”
她忽然间觉得心跳的快起来,脸上温温的犹如春风拂过。
宫卿忙不迭躲避,可惜手脚被捆,根本无法躲避开他的一双大手。眼看那一张充满了淫欲的脸凑到眼前,她又绝望又害怕,心里已经飞流直下三千尺,做了最坏的打算。
“多谢将军。”
“小姐没什么大碍,静养几日就好。”
宫卿拼命躲开他的亲吻,从他嘴里散发出那股恶心的味道让她绝望的快要死去。
宫卿暗暗好笑,刚才从后花园一路狂奔回来,不急才怪呢。
此刻,玄武门前,一辆手推车被城门兵士拦住。
“请壮士放了妾,妾当重金酬谢壮士。”
“老夫受定远侯所托,不能不来,也不敢不来啊,既然已经到了府上,就再看看吧。”
只是一个轻若云烟的笑,便让人无法自持。刹那间,岳磊只觉得心里赫然一声,仿佛冻冰乍破,春潮奔涌。她站在火光之中,如同一只涅槃的凤凰,长发飘逸,红裙飞扬,艳光四射让人不可逼视。
“母亲为何送他这个?”宫卿倒觉得宝剑赠英雄更好。可惜自己父亲是个文官,家中无有宝剑宝刀之物。
上了马车,宫夫人问丈夫:“沈醉石当真如传言所说的美貌?”
他伸腿勾过来一把椅子,扶她坐下,然后蹲下身子,手就放在了她的小腿上。
一头扑到他怀里,她本就羞涩难当,再低头一看,瞬间面红过耳。方才被库迪撕开的衣领,这么一弯腰低头,内里的抹胸若隐若现。
“女儿,这是宫里的薛神医。”
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她犯愁道:“到底送什么好呢,送金银可真是太俗气了。”
“姑娘请带上面具,外面人多。”
岳磊一怔,上元节素来不禁夜,今日怎么突然改了规矩,而且他身为左卫将军,居然不知晓。不过既然夜禁,那么宫卿一定还在城中,这就好找的多了。
“小姐坐在上面,我牵着缰绳,不会有危险,这马很温顺。”
他一伸手扶住她,顺势将她接在怀中,低笑:“姑娘领口开了。”
宫卿虽然已经料定他不会伤害自己,但看着那通红的铁钳,依旧心跳如雷,惧意暗生。
但宫夫人还是不满,若是不走动,那褶皱里的风景,鬼才瞧得见。
宫夫人正要吩咐云卉去催催小姐,宫卿走了进来。
半月之后,殿试结束。宣文帝照例要在惠和苑宴请群臣和新晋进士,让臣子们认识认识新选拔的英才,也让新人们认识认识即将共事的同僚。
“戏文里都演着,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莫非都是骗人的么?”他故意说得惆怅,将她一缕青丝在指尖绕来绕去,万般缠绵,不舍松开。
宫夫人连忙称好。
“重。昨夜高热,今日喝了药,也不见好。”宫夫人露出愁苦的表情,将宫卿的病情说的十分严重。
生平第一次被人非礼,惊吓过度的宫卿忘了喊叫,只是一双眼眸瞪得极大。
岳磊心里也在纳闷,方才秘司营送来一条消息,让他带人来到这条巷子的院落。送信的人是谁?捉住栗特人的又是谁?秘司营素来行事机密,直属东宫,左卫也无权过问,这个疑惑只能放在心里了。
翌日,宫锦澜下朝之后便盛情邀请岳磊独孤铎来家中做客,酬谢昨夜的救女之恩。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珍珠,笑道:“送钱多庸俗,不如送一段风流佳话,姑娘以为如何?”
“叫她快些,莫要误了时辰。”
“脉相有些急。”
“多谢。”她红着脸将脚从他手中拿出来。从未有人这样触碰过她的足心,让她想起了被捧于掌心的赵飞燕。而此生此世,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人捧她于掌心,给她一世娇宠与安稳。一股从未感觉到的情愫幽然而生,如一只怯怯的小兔,在心里欢快地跳脱着。
特别是状元郎,若是年少未婚,更是抢手。对此,宫夫人深有体会。当年的新科状元宫锦澜是如何的炙手可热,她击退了无数情敌,才将其霸占。
这分明是一种闺中女儿思春的表情,莫非女儿对救命恩人岳磊动了心?
宫夫人御夫有术,府里的丫鬟都买那最最普通寻常的模样,以免吸引宫锦澜的注意。是以,云裳云叶和云卉的面具一一揭开,名叫库迪的男人忍不住大大失望。明明看背影都是窈窕姑娘,这脸蛋也太寒酸了些。
两人身影一闪,消失在院门外。
听见他的名号,宫卿终于放心地露出一丝笑靥。
“那侯爷请回吧。”宫夫人心里对独孤铎十分气恼,心里若不是念着他是未来的侄女婿,只想翻脸。
离开城门,库迪低声道:“呼枭老大,今夜怎么突然夜禁了?”
宫卿得了自由,想起身道谢。
宫夫人被人晃醒,短暂的迷瞪之后,一看是宫福贵,再一看自己竟然是躺在大街之上,云叶云卉云裳都在,独独不见女儿宫卿,当即便哭出声来:“速带人去找小姐,小姐被人掳走了。”
宫夫人并不知道第一个解救宫卿的人是那带着辟邪面具的男子,只当是岳磊前去搭救的女儿,对着岳磊连声道谢。
下了马车,独孤铎将衣衫一抖,心道:“爷换个招数,你英雄救美,爷雪中送炭。”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救你的?”他刻意压低了声线,把声音变粗。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喝道:“住手。”
库迪见她不喝,便捏起她的下巴,宫卿立刻扭头避开,水从她的下颌流了下去,湿了她胸前的衣衫。
深深受伤的独孤铎,胡乱将破碎的心扒拉到一块,急问:“小姐病的重么?”
一个眉目俊朗,英气勃勃的青年,阔步进了庭院,却反手将院门一关,走了过来。
听话音不是呼枭和库迪,那么一定是呼枭和库迪被人擒住了。
他放开了她的脚踝,却转而握住了她的纤足,她更觉羞赧惊悚,这是禁区啊壮士,你又不是妾的夫君,怎么能这样。于是,忙不迭地往外抽。
宫夫人本不想邀请独孤铎,但他也是知情人,总要封住他的口,不叫女儿被掳之事外传,以免有损女儿的名声,所以不得不请。
他终于放下她的青丝,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然后又去解她脚上的绳索。
琼林宴上选夫婿是宫夫人早就打定的主意,宫卿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妥,但经历了上元节之夜,宫卿却突然对此恹恹提不起兴致。
库迪咽着口水:“老大,这样的美人若是睡上一晚,死也值了。”
“大爷我想要人财两得。”库迪嘿嘿淫笑着来解她的领扣。
库迪笑嘻嘻道:“来,美人喝点水。”
宫锦澜道:“那明日下朝,我请他来家中吃饭,你再准备一份礼物。”
她把手紧紧地捂在心口之上,并不全是因为要掩住衣领,而是心跳的快要蹦出胸口。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搂在怀中。他身上有一股陌生而好闻的气息,清新中带着微微的甘冽,像是一种让人微醺的酒。
马车行到太医院门口,他心里猛然一亮,挑开车帘子喊道:“停车。”
紧接着,他揭开了宫卿面上的出水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