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虎铭床头柜的抽屉拉开了二十厘米的空隙。她心里咯噔一下，确认无疑是有人来过。她的强迫症大约也和父母有关系。虎铭和苏惠都是非常整洁有条理的人，房间里收拾的利落整洁，琥珀从小也就被培养了整洁的习惯。这个拉开的抽屉，绝对不会是当年父母做的，他们不会这样任由抽屉开着。

    她震惊的看向窗外，随之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她的视线，从院门到门外的湖滨公路，再到珍珠湖面，一直往前延展，甚至看到了一条游船。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的视线在随着镜头推进，一直推到了船板上。而随之，她感应到了船的重量，长度，宽度，材质，年限，等等讯息。

    十年未曾居住过的房子，为什么会一尘不染？

    傅炤当时的回答是，又不是亲妹妹。当时她在房门外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多想，因为表妹的确不是亲妹妹，当此刻，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琥珀离开故居，驾车朝着陆玄所在的方向开过去。

    她启动车子，朝着故居的方向开去。T城是个海滨城市，沿着海边的公路修的很美，她无心赏景，一路开的飞快。

    “没有啊。”

    “眼镜会算命？”

    她拿出钥匙，打开了客厅的门，推开的那一刹那，熟悉的每一个摆设，每一样家具，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琥珀平缓了一下情绪，接通电话。

    小米正在打扫卫生，琥珀说：“我有事要出门一趟，晚上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客栈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为她倾尽心力，而她并非亲生。

    她手指轻轻触摸着这个小小的幼稚的王字，突然心里一惊。

    “就是看到的东西，随之大脑会接收到关于这样东西的各种讯息。”

    挂了电话，琥珀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在导航上输入春光福利院。

    “你没接收到讯息？”

    虎铭夫妇去世后，房子就一直空置。清明节虎湘带她回到T市祭拜父母，也都是直接去墓园，从不回故居，怕她自己难过，也怕琥珀触景生情。

    陆玄的声音一如既往磁性动听，不急不缓，然而说出的话，却如惊雷：“那封快递，是我寄给你的。”

    “你究竟是谁？”

    “我在海边的礁石上等你。你戴上眼镜来找我，我告诉你所有答案。”

    这是十年来琥珀第一次回来，她此刻才注意到不止是这张桌子，别的地方也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甚至窗帘，都很透风。

    “你左右手一样灵活，你的嗅觉很敏感，你很有语言天分是因为你记忆力绝佳，你体质很好从不生病，你五岁之前没有记忆，你十七岁初潮，你二十四岁才开始喜欢异性，从去年起，你到了夏天会闻见异性的气息，肚脐出现米分色。”

    离开了，就没那么疼。时间会慢慢淡化一切伤痕。

    她感到了一种诡异的气息，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有一本影集。她翻开，很陈旧的老照片，从她两三岁开始，一直到上小学。影集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她戴着红领巾噘着嘴的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妞妞上学了。

    她颤抖着手指，轻轻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琥珀项链。

    难道，她和别人不同。

    “我是你的哥哥。”陆玄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亲哥哥。”

    陆玄将要告诉她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她心里闪过无数的人，但都一一排除。

    数字不是呈现在眼前的，是直接传入大脑的感觉。

    “开车？”顾珣停了一下，笑着说：“练车吗？”

    琥珀从包里拿出那副黑框眼镜戴上，仿佛有镜头朝着沿海公路的方向延伸，她果然看见陆玄站在海边的礁石上，背对着海面，负手而立。

    “你戴上就知道了。”

    还有半张信纸从中间飘落下去，她手指微微颤抖，弯腰捡起了那半张纸，上面是一份手写的名单，简单的记录了被收养的名字和收养日期。

    眼前呈现耀眼的白光，海水蔓延进来，如一团深蓝色的雾。

    信纸的题头是T市春光福利院。

    她开了纸袋，抽出来一张看上去很旧的，叠了对折的纸，展开一看，竟然是一份收养证明。

    她上了小学，成绩很差，虎铭从来没有吵过她，手把手教她拼音教她算数……

    刹车失灵了吗？琥珀惊慌失措刹车死死踩到底，然而车子依旧没有刹住，急速的往前冲去。

    窗户洞开，风从敞开的院门外灌进来，带着海的气息，湿咸如泪。

    他站在海边的灯塔下面，站立的姿势一成未变，仿佛等了她许久。

    琥珀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几乎比听到世界末日要来临都让她更为难以置信。

    一个小时后，她找到了答案。

    虎铭抱着她说：“宝贝，我们姓虎最好了，虎是山中之王，最威风最厉害，你也会是班里之王。”

    琥珀难以置信，再次拿起眼镜戴上，立刻，眼前的两个女孩儿的相应讯息都涌入脑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她能感受到，小米和其他的人都无法感觉到？

    “嗯，我等你。”

    琥珀签收的时候，心里还很奇怪，自己最近没有网购过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文件合同要签约，这是什么人给自己寄东西？快递很薄，寄件人没留电话地址。

    这是一栋临海的两层小楼。她停了车，慢慢走向那个大铁门。已经生了锈的锁费了好大劲打开，她停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如此尽心尽力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是亲生？

    琥珀眼泪再次涌出来。没有两岁以前的照片，这或许已经说明了问题。因为她被收养的时候，已经两岁半。

    牛牛，龙龙，福宝，丫丫……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因为刻意被红笔圈了一下。

    抬起手，她的指尖上干干净净。

    为什么陆玄也能感应到，难道她和他是同一类人？

    心里的悲伤无可抑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琥珀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是陆玄。

    她刚刚好奇这是什么，就看到收养人一栏的名字竟然是虎铭和苏惠，而被收养人的名字，是她。

    她站在大门口，迟疑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去。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初到傅家，傅炤经常无故挑刺找茬欺负她。有一次虎湘在房间里训斥傅炤：她是你妹妹，不许欺负她。

    于是她就在桌子上刻了个王字，激励自己。

    身高体重血型等等。

    “你是不是一直在做梦？你记不记得梦里的语言？你还记不记得我唱过的歌？”

    琥珀说了句没事，出了客栈，径直驾车朝着前往T市的高速公路入口而去。

    小米戴上之后，眨巴眨巴眼睛，又取下来看了看，“没什么特别啊，就是眼镜，好像没度数，是平光镜。”

    琥珀怔了一下，下意识就问：“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琥珀此刻心乱如麻，六神无主，看见他的名字，只觉得一种无法言说的依赖之感涌上心来。

    “不是，我要回老家一趟。”

    “老板你怎么了，脸色看着不大好。”

    虎湘一直不让她回来就是这个道理。

    她再次呆住了。

    房间里住了两个女孩儿，其中一个戴上看了看，说没什么异样啊。另外一个女孩儿也戴上试试，也说没有任何异样。

    听见他温暖而关切的声音，她顿觉心里安定许多，回道：“我在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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