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忧愁

    “你没发现他很节俭么？”

    她又羞又窘，紧接着就发现他抱着她并不是回梅馆，而是走上了石桥。

    “小姐，你回去休息吧，夜晚湖上风凉。”

    “他对我很好。”

    “是姑爷他不解风情，不知道小姐的好。”

    他猜到了她的意思，顿了顿道：“先住在隐涛阁，等床打好了再回来。”

    丁香不满地道：“姑爷对小姐也委实太冷淡了些。”

    他默然一哂，眸光闪了闪，似笑非笑道：“你的架子床打好了么？”

    “你带我去哪儿？”

    他将她打横一抱，托了起来。“下回做事要先留好退路。卖床容易打床难。”

    将一壶酒喝完，她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喝了酒？”他捏着她的下颌，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原来还会喝酒。”

    她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丝笑意：“暗香，你去催催做床的刘师傅，叫他快些把床打好，那些繁复的图案都不要雕刻了。”

    “不许你说他坏话。若不是王爷救我出宫，此刻我早已是一缕魂魄了。他不喜欢我，也是情有可原，我那么主动，那么厚脸皮。可是我没有办法，只能置于死地而后生。”慕容雪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缓缓而落。

    相逢时，她处在惶恐无助的绝境里，只能厚颜招婿，四处出击，结果让他瞧不起。可是她没有办法，爱上他，除了一往无前，奋不顾身，她没有后路可退。　　她本来以为自己无坚不摧，本来以为成功在望，可是没想到沈幽心的一句话就将她的美梦打破。进了隐涛阁，并不是攻克了他的心防，只是埋下了日后自取其辱的伏笔。

    回眸见是耶律彦，她眨了眨眼，以为是做梦。

    丁香怔了怔，这一点她还真是没发现。堂堂王爷还会节俭？

    桅杆上的灯，昏昏暖暖的照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影，像是雾里含苞的一枝蔷薇花。丁香心疼的想，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自己若是个男人，定要捧她在手心里。可惜，清风不解语，凌寒独自开。

    她本想来对月抚琴，临水散心，可是完全没有心情。因为入目便是依水而建的梅兰竹菊四馆，可想而知，这里将来会住进许多的女人，除了正妃，他还可以有许多的侧妃姬妾。到时候，他会最宠爱谁呢？一想到莺莺燕燕争奇斗艳的那个场面，她心中刺疼，眼眶发酸。拿起脚边的酒壶，灌了一大口，呛地拼命咳嗽，眼泪也来趁热闹。

    他哼道，“这还用问，自然是隐涛阁。”

    慕容雪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看着水波荡漾，星光点点，不由黯然神伤。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在最常见的事，这没什么不公平，每个旧人都曾是新人，每个新人也都会成为旧人。担心也没有用，她抹去眼泪，把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挑了几个音，然后缓缓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是很烫，烫出了眼泪。

    暗夜寂寥，这曲蒹葭本来悠远动人，可是她哽咽着唱不下了，嗓子实在太难听。他离自己那么近，可是心却那样远，像是永远都到不了的岸，怎么办？悲伤再次袭来，她伏在膝头上，呜呜咽咽。

    丁香听到这些，默默地将布收了回去。唉，爱一个人真是辛苦，连多年来的一点“爱好”都要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以免被人厌恶。

    两人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热茶。

    “我没有，”慕容雪当即否定。

    她咬着薄薄的樱唇，轻声道：“我的忧愁，只有一瓢而已。”

    他冷了脸，“那我呢。”

    慕容雪不言不语地捧着那杯热茶，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想借助那点热气将自己的手心暖热，把自己全身的寒气驱散。可是，那点热量远远不够。她端起茶杯将热茶一饮而尽。

    慕容雪躺进浴桶里，周身都侵泡在热腾腾的的水中，终于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唯有心脏那一块地方许久都没有暖意。

    他从窗户里望出去，卧房的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无一丝声音。奇怪，莫非是在睡觉？这都什么时辰了，难道不该去准备晚饭？

    暗香惊诧的目瞪口呆，天哪，那茶水很烫啊。

    她慌忙道：“不，我先住在暗香和疏影房间。”

    慕容雪手里捧着空了的杯子，依旧觉得身子很凉。

    耶律彦深吸了口气，也不知道心里莫名生出的一股怒气，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到底当隐涛阁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慕容雪听见脚步声，只当是丁香又来劝自己，便抱住膝头，抽搭着说：“又来啰嗦，真讨厌。”

    他敛了笑意，手指缓缓抚过她唇角的梨涡，沉声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那一瓢么？”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慕容雪自打嫁入王府，就是一道光芒万丈的璀璨阳光，而突然变成静静幽幽的月光，着实是不大习惯。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窗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像是在花下躲雨的一只蝴蝶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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