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自为之

    她越想越觉得不舒服，扭头看着他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收回昨夜的话。”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也不知道为何后背竟然如此之疼，那种痛仿佛烧酒一样窜到了她心里，整个胸腔都在痛。黑暗中，脸上凉凉的滑下来两颗水滴，瞬间便成了河。

    她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厚脸皮，也的确有女人身上难得一见的孤勇。

    可惜，他低估了慕容雪的胆子。

    “跟我回去。”他弯腰从马上伸出手，语气难得的温柔，神色也难得的和善，没有昨日追上她时的凶神恶煞模样。

    可是此刻她已经什么都不怕，慢慢站起来，身上脸上都被沾满了油菜花的花瓣，可是眼中却是倔强而刚烈的光芒，仰着脸挑衅的看着他。

    她狼狈至极，裙衫尽湿，跑掉了一只鞋，但即便如此，容貌却依旧艳丽无双。因为奔跑，素白如雪的肌肤上色如粉霞，樱唇红润。清亮明澈的眼眸中闪着如火如荼的一抹倔强。这种神色，他从未在女人身上见过。金色的花围绕在她的身边怒放，她浑身都仿佛闪着光。

    “就是你昨晚上说我的那句话。”

    他眯起眼眸，竟然被她蛊惑了一般，心里闪过一丝犹豫，若是放了她又会如何？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他挥起手中长鞭，扬起一片落花，仿佛是挥刀断水，砍断方才那个一闪而逝的念头。

    一声清脆的鞭声破空而来，击破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

    她激动的握住他持鞭的那只手，仰着楚楚动人的脸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一路上，她再也不说一句话。该说的，该做的，她都尽了力，可是感情的事，从来不是一个人努力就能功德圆满，她一直在唱着独角戏，他冷眼旁观而已。

    他良久未答，呼吸声平静而停匀，倒似乎是睡着了。她素来是个越挫越勇的性子。他此刻是她黑暗未来的一抹曙光，她拼却全力也要抓住，那怕飞蛾赴火。于是她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又问了一遍。

    他手里吹了声呼哨，立刻，袁承烈和张拢跟了过来。

    借着矮树丛的掩护，她弯腰朝着河边跑去，春日的河水还很刺骨，可是想想将来的凄惨，她一咬牙便踏进了河水中，宁陵河水源自城里的浣花溪水，又浅又窄，水清至底。她飞快地趟过河，对岸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油菜花地，此刻正开的灿烂无比，她弯着腰身，一头钻进齐胸高的油菜花地里，往深处躲去。

    他挑了挑眉梢，“我忘了。”

    他吸了口气，仿佛很不耐烦的回答：“本王喜欢的是贤良淑德自重自爱的女子。”

    耶律彦坐在马上，远远看着那个娇小窈窕的身影隐在绿草矮树中。他本想靠近些，但又觉得不大妥当，再说她的包袱还在他手中，身无分文，又没有马匹，谅她也不会再生什么枝蔓。

    可惜，那鞭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她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

    “什么话？”

    马蹄声起，张拢和袁承烈朝着这片花海而来。

    他调侃道：“你不是大夫么？”

    她还在生他的气，赌气回了一句：“大夫也会生病，这有什么稀奇。”

    耶律彦紧握手中的长鞭，方才找寻她时那种恨的牙根痒痒的怒意瞬间不知所踪，他看着这个狼狈而倔强的女子，心里忽然间又生出了一抹惺惺相惜。

    慕容雪跃下马，径直朝着河边的树林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她道：“我想方便一下。”

    “自荐枕席”四个字深深地刺疼了她。她羞恼交加，举起拳头想要打他一下。黑暗中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却仿佛生了夜视眼，伸手将她的拳头拦住了，然后就势往里一推，她一下子就撞到了墙上。

    他顿了顿，“我不能放你，秀女的名单已经上报了朝廷，而你是赵淑妃特意向皇上推荐的人。”

    他正在奇怪，一向活泼好动的她怎么沉默了一路，原来是身子不舒服。

    他淡淡地说道：“你不想进宫，是以病急乱投医随便想要找个男人。无论是裴简还是袁承烈都行。”

    依旧和他同乘一骑，她一言不发，自荐枕席那四个字简直像是一把匕首插在了心上，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大窟窿，嗖嗖的往里灌着凉风。可是身后的这个人，一点也没有向她道歉的意思，偶尔碰到他的身体，硬的像是石板。

    听到这些话，慕容雪心里立刻欢欣雀跃起来。他这么做，是因为喜欢自己吧，不然一定不会这样隐秘地寻她，抓住她之后，还大方宽容地放过了她爹，压下了此事。他这么为她着想，除了喜欢她，她找不出别的理由。

    耶律彦板着面孔道：“追你回去，我只带了张拢和袁承烈来，就是不欲声张此事，不想小事闹大。不然你以为你和你爹还有命在？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

    她扭头对耶律彦道：“我肚子疼。”

    耶律彦等了会儿，不见人回来，便打马过去，往矮树丛中草草看了一眼，里面并没有人，当即气得剑眉倒竖。她果然是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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