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可谁是深渊，谁又是恶龙？

bsp;  只是那风是炙热的，是火炭一样的温度，它能轻易灼烧焚毁这世上的任何东西……自然也包括那个已经没有了命石庇佑的魔王。

    【这就是真的演员修养啊，牛批】

    苏荷沉默两秒，抬头。

    更高的呼啸声在天地间掀了起来，高台下的人类子民仿佛陷入疯狂，手舞足蹈狂啸欢呼。

    *

    “没有了命石的庇佑，死亡于你将是永夜、而不再是一场会醒来的长眠——再也不会有人等在一千年后的尽头，守着你醒来。”

    镜头黑了下去。

    片刻后，裘宸翔走了进来。

    “但是殿下，请您别忘了，她终归仍是那个骄奢淫逸的魔王。只要她存在一天、或是有丁点重新归来的可能，那人间就将永无宁日。”

    “她是我的主人——到她死也是。所以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碰她。即便是要把她送上死亡的归途，也该由我亲自来做。”

    与之同时，他们的身后，地宫轰然震动起来。那巍峨的身影在滚滚烟尘中摇晃，每一寸地面都随之震颤。那传来的声音如同这座庞然大物最不甘的嘶吼与怒啸——但挣扎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对于这样的结局，你还满意吗？魔王陛下？”

    “……”

    ——尼采［德］

    “原来是这样，冒昧误解殿下了，请您恕罪。”

    她低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昏死过去了。

    裘宸翔作礼，转身准备离开。

    这句话传进高台下每个人的耳朵里，天地间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奥拓维，不要叫醒我啦，让我在梦里离开吧。在梦里，我应该还会看到那个会笑的奥拓维对吗……”

    “轰隆”一声，十字架终于倒塌下去，而被火舌吞没的女人，一并跌进了那一望无际的烫红了人眼的火海。

    女孩儿抬眸，露出一个有些惨淡的笑容。

    在无数子民们山海啸动一般的呼声里，那块地宫命石在这长剑一击下骤然粉碎。

    温和的声音再次在苏荷身后响起，裘宸翔笑意淡淡地靠在了门上。

    寝殿卧榻上的布帘紧闭，里面什么也看不出来，裘宸翔扫了一眼，便转将目光落到了卧榻对面的桌椅前。

    每个人的心里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他们的视线里，高台上的神灵身影缓缓压下，他向着火海，慢慢单膝跪在了高台的边缘。

    【咦？？？？】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士兵。

    煎熬持续到苏荷被抱进这片建筑物的地上一层的房间里。商骁停到最里端的床前，把女孩儿放了上去。

    苏荷的指尖还没来得及碰到商骁的掌心，那条发带却已经被拿开。

    【呜呜呜呜呜我最恨这个为了天下负了你的梗了！md渣男！！！】

    他低低地说，像是平静，又像在轻叹。

    【呜呜呜神仙cp我好爱，哪一个我都可以啊啊啊啊！】

    即便面前的魔王作恶是在千年之前，即便在场的任何人类都与她没有任何渊源，但对这威胁到他们存在的、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异类”，每个人都情真意切地希望她去死、最好一丁点灰烬都不要剩下。

    女孩儿莞尔笑了。

    【我不相信！天神对苏荷那么温柔那么好！他怎么可能舍得杀她！】

    【卧槽！！！！】

    然后人类王子面无表情地又上前了一步。

    节目组提醒：前方高能。

    雄壮的拔地而起的石筑高台之下，那些子民们满面涨红，他们高举着自己的双手，即便崩塌的地宫带来的震动让许多人身形摇晃，他们也仍旧丝毫不知畏惧地亢奋地望着高台上的那道身影。

    那人合上眼。

    四目相接。

    裘宸翔像是没有察觉，仍是笑着问：“难不成殿下是陪在魔王身边太多年，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像是有遥远的民众的叹息声隐约响起。

    商骁突然俯身，将女孩儿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女孩儿黯然地垂下眼，声音也变轻了。“原来真实的奥拓维一直都是这样冷冰冰的啊。”

    苏荷茫然不解地抬头看向商骁，却只得到了被揉乱了长发的回应。

    死寂的地下宫殿里。

    他只站起身。

    “奥拓维，这里是哪里？”

    “太遗憾了啊。”

    而就在此时，那道人影终于有了动作，却不是走下台阶——他手里一松，长剑蓦地落到了地面。那清脆的与石面相撞击的声音在天地间清晰地传开。

    发带的顶端还有一只粉色的多瓣小花苞，也乖巧地藏在女孩儿的长发里，若隐若现。

    “殿下，祭礼和登基仪式即将开始，子民们已经在外面等您了。”

    商骁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儿。

    “我从不是为了他们。”

    “那现在，命石已经在你的手里了，你随时都可以毁掉地宫了——你准备如何处置我呢，奥拓维？我死了之后，你又会怎样？”

    “咦？”苏荷好奇地看向他掌心，就见那条浅色的发带安静地平躺在他手里，“还真是，那我自己——”

    两位小哥似乎为这计划之外的相处而有些尴尬和神色复杂。他们眼神交流了一下，各自选定了站位，尽量不打扰房间里两位主角融洽地进行拍摄取镜。

    “殿下毕竟在魔王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这也是难免的。”

    它“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都摔了出来。

    人类是一种很记仇的生物。

    她侧过身，转向里面，打开放在旁边的古书盒子，把大一些的那只笑眯眯的侍卫长娃娃拿了出来。

    “殿下，有一件事情，我冒昧想要向您征询答案。”

    【我差点都觉得天神和苏荷是真的相爱相杀了——保险箱打开那里，苏荷那个眼神看得我真的心揪疼】

    弹幕遮蔽下，播放的确实不再是几位嘉宾的直播镜头了，而是经过特效处理的结局之一：焚魔祭礼和登基仪式。

    淹没殆尽。

    焚魔祭礼完成，那个女魔王死得灰烬都不剩，高台下的子民等待着登基仪式的开始。然而直到此时他们再抬头才发现，从十字架倒塌之后，他们的神灵就保持着那个举剑的姿势，再无动作。

    男人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往殿门这里的方向看上一眼。

    “如你们所愿，我会亲手把她送上灰飞烟灭的归途。”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抚过女孩儿白皙的脸，缓慢而深情，一直落到她锁骨上方。

    背对着镜头，那人的眼神与表情都无法看见。

    正中缓缓浮现一行白色的字迹：

    “殿下，您应该去准备登基仪式了。在审判和祭礼开始之前，您最好离这位魔王远一点。”

    他走到高台的边沿，垂下了眼，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片已经什么都不剩的火海。

    “您之前问我的问题，我说了谎，这是身为一个仆人绝不应做的事情。非常抱歉。”

    一些低微的、不安的议论声逐渐响起。

    她没有看裘宸翔，只望着房间中央那个人。

    【不是直播吗？怎么突然切进电影里了一样？？】

    几步之外，风声在悬崖一样的绝处呼啸而过。

    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已经结束时，画面里突然再次跳出了一句话，与方才的白色字迹不同，这一次的话是鲜红的，仿佛还有血从字上缓缓淌下——

    穿着反射起冰冷光芒的金属甲胄的两名人类士兵应声上前，一左一右站到苏荷身旁，伸手就要钳制住苏荷的手臂。

    这一方的天都被高台下的火海映得通红。

    话声落下，天地一寂。

    殿内安静。

    风声都像哀鸣。

    裘宸翔也笑着阻止：“这不合适，殿下。她是魔王，而您是带领人类剿灭魔族地宫的王子，如果让子民看到您和这个魔王在一起，会对您的名誉产生危害的。”

    他停住身，垂眸看向面前的女孩儿。

    【咳，危险发言警告】

    “按照我收到的情报与信息，殿下似乎原本在军队攻入地宫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能够压制命石的力量……您为何却没有行动呢？”

    *

    【魔王都说从开始到最后只有他站在她身边了，他背叛了陛下也就算了竟然还要亲手杀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而这画面的直播里，弹幕集体抗议。

    岩浆融化了她的身躯和容颜。

    裘宸翔转身，离开了行宫寝殿。

    “……”

    那个熟悉的冷淡声音却在此时响起，叫停了几人的动作。

    在他直身前，被子里身影衬得娇小的女孩儿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声音轻柔。

    下一秒，只听刺啦一声。

    两个士兵木然了几秒，僵硬地点头。

    他拔出身佩的长剑，凌空一斩。

    或许是摔得太重，它竟然从中间裂开了——更小的一只娃娃掉了出来。

    第二个则是那个表情冷漠的王子装的小娃娃。它顺着石阶滚了下去，连着弹起又落下，最后摔到地面上。

    放在石床边缘的名为《魔王起居注》的古书盒子轻晃了下，从空中跌落下去。

    “发带开了。”

    “这是最后一次服侍您了，我的主人。”

    【……】

    “等等。”

    裘宸翔目光一闪，显然有超乎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侧着往前跨出几步，恰巧拦在商骁的面前。

    【啊啊啊啊啊我拒绝！】

    第一个停住的，是一个穿着侍卫长服饰的笑眯眯的大娃娃。

    裘宸翔笑容一冷，变作面无表情的模样。

    那是他们屠尽了魔宫的殿下，此刻更已然成为了他们信仰的无所不能的神灵。

    面前偌大宫廷的一切完好无损，纹丝未变，仍是开场时苏荷所到的地宫的最底层。

    “什么都不剩了啊。”

    放在手心端详几秒，女孩儿合上眼，慢慢把它抱进怀里，轻声呢喃。

    直至上到最顶一阶，炙热的烈日仿佛就高悬在他的头顶。他霍然转身，面向石筑高台之下如蝼蚁般的子民，无声振臂，象征着魔族地宫所有权柄与力量的命石被抛向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