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童年（3）

突然停下了？——哎——瑶瑶？？”

    ——

    “……”

    时药等了半天还是没得到回应，保持着那个蹲着的姿势往前矮矮地挪了两步，最后在距离男孩儿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住。

    “瑶瑶，你外婆家好玩吗？我听说——”

    戚辰：“……”

    时药丝毫不气馁。

    几个孩子间七嘴八舌，只有沈骄扭过头，看着女孩儿的背影逐渐变小，然后一个拐弯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关慧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

    他不挣扎，也不喊救命。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冷漠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沼泽吞没、被拉向只有无尽长夜的地底。

    “瑶瑶说了让我们先走的嘛，我们说不定还没她快呢，到了游乐场门口我们再等她吧。”

    “瑶瑶，快来这边！”几个男孩女孩中间有人冲时药招了招手。

    “你其实记得我的，对吧？”

    说着话，她拍了拍膝盖站起身，冲着男孩儿伸出手，眼睛笑起来弯的像是月牙。

    “别管啦。”

    时药跑到戚辰面前的时候，长长滑梯下的男孩儿仍旧保持着她之前见到的身形动作，看起来一丁点挪动都没有过。

    时药直接弯下腰，趁男孩儿没注意，一把拉住了他垂在旁边的手。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撒谎了。

    “……”关慧诡异地抬眼看向她，连时恒都望了过来。“瑶瑶，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那个哥哥？”

    “……”

    “我上次给你的蓝莓派，是不是很好吃？”

    戚辰心里情绪变化得有点厉害。

    关慧翻了他一眼，不再理会, 转头“威胁”一脸怀念表情的时药, “瑶瑶这个意思, 好像是很遗憾我才是你的妈妈，不是那么漂亮的芳如阿姨啊？”

    “不知道哎，我们要不要等等她？”

    “……”戚辰不说话。

    时恒：“……”

    关慧：“——嗯？”

    “咳咳咳咳……”

    “我们去游乐场吧！我表哥开的那家！我让表哥找人送我们进去玩啊——”

    没等他想完只是后面的答案，他就听见跑在前面的女孩儿笑着对他说话。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本能一样，那个谎言就在女孩儿没有距离的对视下脱口而出了。

    ……他当然记得她。他又不是傻子。

    时值暑假，正是孩子们一吃完饭就撂下碗筷飞奔出门的日子。大院里地方不大不小，但孩子们的足迹总能以最快速度探索过每一个令他们好奇的角落。

    女孩儿双手平叠放在膝盖前，抱着腿眨着眼睛看着他。在目光相接以后，她还轻轻地歪了下脑袋——

    晚饭的餐桌上, 关慧问时药：“见过邻居家的戚辰哥哥了吗？”

    长这么大，不管是对什么人，这都是他第一次撒谎。

    “……嗯。”

    时药走过去的同时，迟疑地看了一眼旁边旋转长梯边上、独身一人一言不发地坐着的男孩儿。

    “……”

    “再在瑶瑶不在的时候还叫我松子的话，我就要打你了。”沈骄冲着说话的男孩儿挥了挥自己攥起来的肉肉的拳头。

    不适宜的情绪会在不适宜的时刻翻涌、会压不住、会吞了他，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不知道什么怪物。

    戚辰微怔，随即皱起了眉。

    对于他来说，所有陌生的都是可怕的。所有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个体的感情和反应都更可怕。

    “……我不认识你。”

    时药眼睛一亮：“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阿姨吗？哇，那个哥哥超幸福的啊，有这么漂亮的妈妈。”

    她往前一伸细细的脖颈，小小的鼻头几乎抵上男孩儿的。

    跑在前面的女孩儿感觉到了，转回头来看表情有点严肃、眼神也有点冷的男孩儿。

    “你别怕，”她笑着说，“我保护你呀。”

    “因为那个新哥哥的妈妈和我是最好的朋友, 也就是之前妈妈跟你提过的沈芳如阿姨，你很小的时候她还抱过你呢。”

    时药听得正热闹，就听关慧突然一阵咳嗽打断了时恒的话。然后迎着父女俩的目光，关慧一本正经地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边，表情语气都严肃得很——

    “瑶瑶妹妹！”沈小胖儿兴奋地跑到时药身边，“我们正在商量今天下午玩什么呢！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寄住？”时药兴奋起来, “那个哥哥吗？多久呢？会跟我们一起上学吗？”

    “啊，那就交给你了啊，松子儿！”

    从这个反应里，时药已经看出了对方的真实答案，于是她更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才不是害怕，他只是……

    时药低下头，小声咕哝：“明明是妈妈先说话的……”

    看到那双冷漠又毫无波澜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然后是更多丝的情绪变化，时药的嘴角俏皮地勾了起来，“……你不会是已经把我忘了吧？”

    “……”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一点在直率而不掩饰的孩子们身上体现尤为明显。见到了新来的男孩儿的模样之后，大院里不少女孩子有了点跃跃欲试的冲动。可惜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新来的男孩儿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

    “……”

    “看什么看，都吃饭。没听说过食不言寝不语吗？”

    在男孩儿本能微微睁大的瞳孔倒影里，她笑颜如花，杏眼里带着得逞之后的开心——

    时药应了声，和热热闹闹的孩子们一起走在最中间。

    女孩子们因爱生恨，男孩子们自然就更是乐见其成地把这个新来的、明显能够威胁到男孩子们在女孩们心目中地位的有力竞争对象排挤出去。

    男孩儿这样说，然后低下眼。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像片小扇子似的扑闪着盖到了下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