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唔,你还是不放心我?”谈梨回身,对上没什么拒绝余地的眼神。
他颧骨的弧线微绷,轻吸了口,然后薄唇微启,缓缓吐出。
小坏蛋眼里最后一丝弦,啪的一声断了。
味道肯定不太好。
“不教。”
“啪。”
“?”秦隐回眸。
对视数秒。
谈梨停顿,然后轻眨了下左眼,好像还是那个俏皮的模样:“而且,毕竟我还没有对你做出什么需要负责的事情,我们的关系也没到需要负责的程度——所以我想我现在跑掉,还算不上自私。”
秦隐刚要低头去点烟,就被谈梨叫停。
直到她看见一个坚硬的盒子,在一堆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难得只有它没有褶皱。
至于为什么没换过,大概他已经忘了这也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的痕迹了吧。
秦隐垂下眼,把香烟咬进唇间。左手掌心的翻盖打火机被他勾起,“咔哒”一声,幽蓝色的细长火苗在他微握的手掌间蹿了起来。
秦隐拜访完肖一炀小叔家那位临床心理学专家,是在回家的私家车上接到那通陌生电话的。
“梨子妈妈就有躁郁症的,我听说这个病遗传率特别大……梨子以前症状很轻,躁狂期抑郁期都不明显……最、最多就是跑去给Liar刷过几十万的礼物……我以为这没什么,她抑郁最厉害那时候就是因为Liar走出来的,我我没想到她会加重……”
【……你可以观察她日常里是否有异于平时的行为,比如突然的健谈,无目的思维散发,不计后果没有节制的疯狂购物行为……】
秦隐左手蓦地握拳,淡蓝色血管在冷白的手背上绽起,伤病激起的疼痛传回大脑,然而他像没有察觉。
“……”
“我今天回来的路上才突然想明白,你那样对乔家、对我母亲,不是因为你不爱她……是因为你恨他们。”
谈梨嘴角勾起来。
秦隐皱了下眉。
房门是半掩着的,谈文谦推门进去,刚踩上地板的第一步,就听见房间里侧的回形沙发后响起谈梨的声音——
秦隐眼神危险地看了一眼她耷拉在窗外的腿:“你先进来。”
“……”
谈梨回眸,晃了晃手,没心没肺地一勾唇角:“我虽然什么都不想要,但我还是超怕死的。”
“但结婚后你遇见过应雪容。就是那场重逢,导致你和乔家和我母亲决裂。”
谈梨怔了怔。
谈梨妥协地点点头:“好吧,反正离校门也不远了。这几百米,就当我们的分手纪念旅行吧。”
“石阿姨,”谈梨在玄关找了一双客用的鞋拖,换上以后她挎着贝壳包,淡定走进来,“谈文谦在家吗?我有事想找他。”
在顶层的最后半层台阶前停下,他紧皱起眉看着那扇破旧的铁门——
如她来时所预料的那样,这个男人提起应雪容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怀念初恋的情意,只有以为那个女人做了什么违逆他意愿的事情而流露的沉冷不虞。
谈梨不在意地点点头:“那麻烦您给他去个电话,请他不忙了的时候拨冗回来一趟,我有事和他谈。”
“肖叔叔,我是秦隐。……杜老先生的初步判断是正确的,她的家庭里有双相情感障碍遗传病史。”
谈梨舔了舔唇角,嘴巴里有种麻木的甜腻,一下子吃了太多糖片的结果。
“谈先生公司这几天好像有个挺重要的项目,他在亲自督进……不过是梨子你的事情,谈先生应该会赶回来的。我这就去给他打电话。”
他目光落向长廊尽头。
黑眸幽深。
在沉默里,谈文谦的脸色沉下去,却没有一句反驳。
谈梨漫无目的的,任思绪拉着出窍的灵魂在空里乱跑。
“……”
她伸手去拿那盒香烟。
最后一个字落下,书房的门怦然关合。
她无声一笑,慢慢低了头,长发滑下肩侧,把她的脸掩进阴影里。
谈文谦也恼怒:“我没有指望你理解我。这是乔家和我的事情,你外公做错了事,他就得付出代价。”
谈梨收回目光,懒洋洋地靠到水泥窗台镶嵌的老式金属窗框上。
那人蓦地僵停。却什么都没做。
谈梨的眼底掠过一丝恍然。
这一眼隔着镜头。
手里的手机跟着晃了下,画面都糊掉了,她定下手,然后看进重新清晰的拍摄镜头里。
谈梨回到P市郊区那栋独栋别墅里时,是上午十点。
谈梨退回去,表情淡下去:“你上次给我这盒香烟的时候,可是答应过的。”
谈梨伸手要拿:“噫,果然是物肖其主。”
除了脚底下。
过去好几秒,她才想起这是一盒香烟,叫什么芙蓉王,从她的……前男友那里,哄骗来的。
这栋别墅在这十几年里已经翻新过两次,正门的密码却没换,谈梨记得那是母亲取的数字,不过她并不懂里面的意思。
这沉默叫谈梨窒息。
“梨子,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麻烦您了,谢谢。”
但就在他迈下第一节台阶前,他心里蓦地一动。
秦隐一停:“你也不会抽。”
眼底搅着疯劲儿和坏劲儿的小姑娘歪过上身看他,还朝他晃手机:“忘了说,选这条的话,我要拍下来。”
“……是吗。”
烟盒在那只漂亮的手间轻轻一晃,一根细长的香烟跳出半截。
过去几秒,秦隐手指夹着香烟咬回唇间,点上了。
谈梨一口气说完,轻调整了下呼吸。对视那人漆黑的眼,谈梨歪过头笑了下:“我觉得我真的是个好人,才会舍得放你走的。那现在,我先转身了哦?”
那个性冷淡啊……
话没说完,打火机一晃,在那人指间转了半圈,被他握回掌心。
秦隐没说话,唇线抿平,眼底克制的情绪薄而凌厉。
一接起电话,入耳就是个急得快哭了的陌生女声:“你你你是秦隐吗?”
这样满心只有他自己的男人,当初又怎么可能在稳定的婚姻里,只因为一个初恋情人的出现,就有那样的转变?
“你别管。”
“我——”
两三个五颜六色的金属盒子,是被她吃光的压片糖。
不知道过去多久,被闷在怀里的女孩发出一声低低的呼气。
F大门外。
谈梨故意激他:“可能,发去XT平台?就说是我前男友给我的最后一帧留念。”
“不会可以学嘛,你教我啊。”
“梨子在书房等您。”石倩芸说,“谈先生,您要不要先用午餐?梨子刚刚已经吃过了,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急的样子……”
谈梨晃着脚尖,坐在窗边。
周日,下午3点,正是校园里学生最多的时候。
“可这是我活到现在的全部!”谈梨压抑的情绪挣扎出来,“对你的恨、对我母亲的同情和阴影,我一直抱着这些东西活了十八年——到今天我才发现,这些事情原本就建立在一个谎言上?而你明知道实情,却从没打算告诉我!”
雨落了下来。
脚尖又晃了几下,她侧了侧头,看向被她放在旁边那页玻璃窗里面的贝壳包。包被她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倒在窗台上。
谈梨眼圈一红,恨声道:“我不要这种你以为的为我好!怎么,你还想我感激你吗?你以为我知道了真相会反过来同情你??”
这栋老楼真的挺好的,安静,无人,门锁好撬,没有防护网,不耽误她欣赏风景。就连尽头的教室侧窗对着的也是高耸的树,枯黄还未落的叶子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把阴沉的天割得七零八碎。
他倚上墙根,头抬起来些,后脑勺贴着凉冰冰的墙,从衬衫领口间若隐若现的锁骨到修长脖颈再到下颌,线条绷得凌厉而勾人,唯独碎发间那双漆黑凌厉的眼冷淡地望着谈梨。
会有糖中毒什么的么……
谈梨在原地怔神两秒,嘲弄地弯了弯唇角,转身上楼去了。
就好像,某种不要他挂断的预感。
谈文谦似乎放松了点。他脱下外套,走向书桌:“我早就说过,我没有出轨过,哪怕一次——还是在你眼里,我甚至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在无声走的时间里,这个怀抱和熟悉的清香慰平了谈梨躁动的心跳。
谈文谦额头青筋一跳:“我说是为了你好!”
性冷淡甚至没去看地面的干净程度,便坐靠到墙角前。
谈文谦到家时,已经差一刻12点了。他匆忙走进玄关,见到迎面的石倩芸:“谈梨回来了?还在家吗?”
谈梨微微仰头,她眼底闪着泪,只觉得眼前这个是她父亲的男人,悲悯可笑。
谈梨像着了魔似的,停在他面前,她蹲身,把手机放到地上,然后往前一趴,手掌撑到他身侧的地面上。
他在书房的窗前停住,侧过身来,一半脸在阴影里,显得神情都有几分阴沉:“谁跟你说过什么?乔意钧,不,他应该不知道……”
那里有间教室。
秦隐目光一颤。隐忍的情绪翻滚起来,但被他一点点克制压回。秦隐深吸了口气,平复呼吸,转身准备下楼。
“……好,”秦隐慢慢垂眸,敛压下眼底情绪,“你要去哪儿。”
门是半开着的。
但今天,在他拇指指腹几乎落上红色的挂断圆圈时,秦隐的心跳莫名地抖了一拍。
“可你明明有无数种选择,你却选了最自私的办法。你毁了乔意芸一辈子又折磨了我这么多年,看见我慢慢变成像她一样的疯子——你舒服了?你报复的快|感得到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吗?”
谈梨勾了下唇角:“你没见过我母亲,秦隐。我没有她那样的勇气,我更不想像她那样悲惨地死掉。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想光鲜亮丽、有自尊地活着。哪怕这样会有点自私。”
支起膝上垂搭着修长的手腕,他指间夹着的透一点猩红的香烟跌落。只余指节上被咬下的细细红印,在干净的冷白上红得颓靡刺眼。
她跃跃欲试地看着他,眸里跳起他火机的幽蓝色火焰。
“……谢谢。”
谈梨轻笑了声,却空洞得听不出情绪:“所以当初重逢,应雪容跟你说了什么?”
“那你来。”
他微皱起眉,顺着怀里女孩细微的挣扎,松开手臂。
他垂下眸子,弯腰,折膝。
但秦隐没动。
在缭绕的烟雾里,他垂眸,望着身前的女孩。
最好看的那双眸子,又黑又深,像是被水润过了,透着勾人的深邃。
谈梨理智慢慢回过来,似乎也感觉自己这话不够人道,她想了想,决定委婉些,先改作“关心”:“你是来找我的?”
司机没敢耽搁,找了最近的调头路口,卡着限速线一路飞驰向F大。
秦隐停下,回身。
“是。”
“不用准备了。”听说谈梨还在,谈文谦那点匆忙的情绪散去,恢复了惯常神态。他把手里公文包递给石倩芸,“我公司里还有事,听她说完事情就回去了。”
“如果方便,那我今天上午去拜访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