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跳

    然而在谭云昶脑袋里的第一套应对方案想出来之前，他听见唐染开口了。

    唐染的手将盲杖攥得紧紧的，指尖泛白，轻声说：“我已经记得路了，出去的时候可以不用扶，我自己走吧。”

    唐染慢慢握紧手里的盲杖，轻声问：“刚刚那个人，是来找你的么。”

    遵循内心方才就冒出来的念头——骆湛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女孩的发旋。

    这话一出，实验室里本来还在装不在的所有int成员同时停住动作，一两秒后，各自瞪大眼睛转过头。

    然后她听见那个懒散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线压得极低，距离上似乎也比刚刚近了——

    唐染更是第一次听这个总是懒洋洋也没什么正经的声音这样凶得近乎凌厉地和她说话。

    ——“骆湛”和“服软”这两个词，有生之年他们就没想过还能放在一起。

    那双漆黑的眼里情绪深深浅浅，起伏不定着。

    骆湛垂下眼，笑，“怎么分辨，听心跳还是试脉搏？”

    骆湛喉结轻滚了下。

    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分辨不出什么来。

    “而且这事儿，这事儿骆修也知道——是吧，骆修？”谭云昶一边心虚找补，一边拼命给骆湛使眼色，暗示他趁热打铁再解释几句。

    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够清晰无比地感触到那陌生的体温和肌肉的纹理线条。

    那张白净清秀初显几分艳丽的脸上安然恬静，睫毛像小扇子似的搭在眼睑下，描出一点淡淡的阴翳。

    这安静里，唐染终于有了动作。

    “……我是骆湛。”

    “唐染。”

    不必直指，实验室里听见这句话的众人也知道这个问题是问谁的。

    须臾后，在女孩看不见的黑暗里，他垂眼，露出溃败而狼狈的笑。

    骆湛动作一停。

    谭云昶一愣，“你不知道孟学禹喜欢唐妹妹？不应该啊，咱实验室里哪有人不知道的？”

    “对不起，我的错。不该凶你。”

    谭云昶头都大了。

    盲杖擦着骆湛的指腹挪到旁边去。

    他扭头望向骆湛，表情一点点紧张起来，“不是，祖宗，您刚刚这话是几个意思的？”

    骆湛没来得及开口，实验室里一道身影走到角落这边，停在两人面前。正是负责给唐染介绍机器人续航部分的林千华。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骆湛看了实验室那边的消息通知，不在意地收起手机，然后低下眼。

    女孩默然几秒，“嗯。”她轻应一声，情绪淡淡，也听不出来是信了还是没信。

    “给我。”

    早在门开前已经有所意料的谭云昶此时反应最快。

    谭云昶：“别谦虚了你哪有不会的啊祖宗？就算以前不会，现场开发也行——读读试试？”

    “……啊，对，是我负责的。”门旁男生反应过来，配合着谭云昶把那位老师拉到实验室外面去了。

    小姑娘微低着头。垂下的长发中间露出个很轻的旋，看得让人想抬手去摸一摸。

    骆湛眼底情绪一晃。

    骆湛默然两秒，嘴角冷淡勾起，他低低地嗤笑了声，“她16岁的生日都没过，我看起来像是会对她有兴趣的？”

    唐染转过身，小脸微绷，态度认真严肃。

    至于当事人，骆湛丝毫没去在意自己给团队成员们带来了多大的灵魂冲击。看小姑娘的手终于迟疑地攥住他衬衫的袖口，骆湛眼神一松。

    骆湛勾了勾嘴角，眼神冰凉：“那唐染去不去门店，关他屁事。”

    谭云昶：“那你说唐妹妹信了我的鬼话吗？”

    骆湛：“……”

    “……嗯。”骆湛回神，拿出车钥匙开了锁，垂手在副驾驶侧凌厉的流线门上轻拂过，车门感应，自动拉起。

    骆湛却像没听见。

    一时摸不清状况，谭云昶只得求助地看向女孩身后。

    骆湛皱起眉。

    骆湛停下，“我送你回家。”说着，他低身去收女孩手里的盲杖。

    “我自己可以的。”唐染第一次格外坚持，握着盲杖没松手。说完话，女孩的唇紧张得抿起来，莹润的嫣色里泛开一点苍白。

    骆湛懒得理他。

    谭云昶一边说着，一边哥俩好似的挽住老师的胳膊把人带着转身，“您想问什么？机器人大赛的事情是吧？没事没事，这个事情我们实验室还有别人知道，不用湛哥来也能跟您说。”

    ……被猜到了。

    “是怕在那么多人面前揭露，会让我下不来台？”

    “你要不干脆让别人送吧，路上她问你再露馅了怎么办？”谭云昶担心地压着声音追上去。

    骆湛冷嗤，倚坐回桌前，“让他做梦。”

    像被烫了下似的，唐染下意识往回抽手，却被那人死死按住了。

    思索片刻，谭云昶终于品出点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唐染一怔。

    看着重新在眼前关上的门，谭云昶却感觉被扒掉一层皮似的。他长吁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转回头。

    却见明明是当事人的骆湛此时看起来比谁都镇静，冷白清隽的祸害脸上不见多少情绪，只压着漆黑的眼望着唐染的背影。

    老师茫然地被往外拖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扭着脖子想往后看，“哎？可我看骆湛不是已经就在——”

    谭云昶绝望地等着被小姑娘揭穿，顺便考虑了一下万一女孩被气哭了或者闹起来要怎么收场。

    骆湛的沉默让他的解释变成了欲盖弥彰，即便是换个傻子来也该发现有猫腻。

    谭云昶轻抽了口气，“果然还是发现了吧……”

    “我只说一遍。”

    “我是……”

    那个声音笑得冷淡惫懒：“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你连验证我说法的人都找不到，还怎么确认？”

    谭云昶听出骆湛这声线下罕见的剧烈的情绪起伏，脖子一缩，剩下的话也咽回去，不敢开口了。

    在他们目光焦点汇聚的中央，方才轻声重复过“骆湛”两个字的女孩仍是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

    “这个机器人内部电机很多，续航时间是不是会受影响？”

    “还能怎么？”谭云昶叹气：“回头孟学弟恐怕得跟我绝交。”

    “……”

    唐染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了攥裙角。她低着头，却没解释。

    “你……是骆修还是骆湛？”

    没跟上话题转移速度，谭云昶傻眼了好一会儿，才在骆湛一声低咳里蓦地回神，“续、续航？这部分不是我研究的——林千华，你来给唐染妹妹介绍一下续航那部分。”

    骆湛懒洋洋地垂着眼，靠坐到实验室的长桌上。叠起长腿，他抬眸看着女孩的方向，仍旧不说话。

    谭云昶被说得一懵。

    “……”唐染僵了下，还是慢慢停住挣扎。她闭着眼，紧张地分辨着空气里的每一点声音。

    他话声未落，身旁懒洋洋地坐在桌边的男生已经直身。

    骆湛眼神压下去。

    骆湛视线瞥过，眼神微僵了下。他回过神，收起盲杖，然后俯身拉起女孩细白的手搭到自己小臂上。

    所有感观和知觉，最后全数归拢在心口前那只手上。

    他犹豫着开口：“湛哥，谭学长。”

    只是唇瓣被咬得更白了。

    谭云昶这一出闹剧从开场到落幕，她只那样闭眼站着像个最沉默的观众，没说话也没动作。

    “到了么？”唐染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轻声问。

    骆湛垂着眼，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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