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一月的北京的后半夜，气温零下几度，一踏出外面的地上，立刻感觉寒气从脚底下呲呲地往身上窜，西棠穿了厚厚的毛衣，仍然冷得瑟瑟发抖，买了烟和矿泉水，从街口的小店出来，一路小跑着往医院跑，经过门诊大楼前的车位，迎面一个人走来，西棠顿时愣住了。

    倪凯伦看见她在回消息：“说了什么？”

    倪凯伦瞧着西棠被冻得通红的脸颊：“你又在外头吸烟？”

    药水滴下来一会儿，倪凯伦在急诊的床位上睡着了。

    西棠疑心她不想要孩子。

    沈敏在外边脱了大衣，进来低声地说：“您没休息？”

    大夫让在急诊输液室打点滴，打完还要观察半小时，护士给了张床，西棠让阿宽出去买鸡汤，西棠喘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凌晨快两点了。

    没一会儿阿宽回来了，西棠冲她看了一眼，阿宽立刻起身找到了在柜台边忙碌的值班护士长，神态还算可亲，音量却不大不小，足够让整个护士站的姑娘都听得见：“不好意思，护士长，我们家的病人需要安静休息哦……”

    沈敏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了西棠。

    高层病房里，灯都已经熄了。

    沈敏点点头：“那就好。”

    赵平津点点头，他嗓子哑，不愿说话。

    手机里一串公司的未接电话。

    西棠查了一遍邮件和消息，低声地说：“宣传部同事修好的图发过来了，发的稿和图让你看一下，我自己看吧，你睡会儿。”

    西棠立刻装乖：“我不抽了。”

    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沈敏才缓了口气，抬手搓了搓脸。

    沈敏看着她的神色，温和地说：“就过来挂个水，门诊没法开，没什么事儿，别担心。”

    西棠回到了急诊的输液室。

    西棠将包往阿宽怀里一塞：“你回去陪着凯伦。”

    西棠不再说话，转身走了。

    赵平津听见了，按着额头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忙过了这事儿，你安排一下，就这两天跟老高吃个饭。”

    沈敏见到她，也是明显意外：“西棠，你怎么在这儿？”

    散发着消毒水气味儿的走廊，只剩下头顶几盏夜灯幽幽的光，沈敏推开了病房外客厅的门。

    西棠应了一声：“嗯。”

    她握了握倪凯伦的手：“妈咪，我们也不要太介意这些。”

    产科的住院病房可以算是整个医院最好的楼层了，基本没有愁容满面的家属，早起的大娘们凑在一块儿往窗外看热闹，整个北京城一夜之间银装素裹，窗台上，车顶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沈敏听到他的话，愣了好几秒，方才意识他在问谁，他斟酌了一下，小心地答了：“看起来挺好的，说是刚从欧洲工作回来。”

    沈敏应了一声：“记下了。”

    西棠一走出病房，走廊里挺热闹，一堆老娘们兴高采烈地趴在窗口前往外边看。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倪凯伦继续睡过去了，西棠躺在沙发上裹着毯子，一宿睡得半梦半醒，走廊里还是隔壁病房里的新生儿整夜地轮流啼哭，仿佛一场又一场前世今生的轮回，清晨六点多她就醒了过来，病房走廊里开始有人走动的声响儿，西棠起来给倪凯伦买早点。

    西棠想让她住院，但床位太紧张了。

    倪凯伦凭着多年的敏锐直觉，愤愤不平地答了一句：“只差少少，这事有鬼。”

    都是肉体凡胎，这种时候都还能控制住情绪，西棠真正佩服她。

    上一回也是秘书不放心，打电话跟他说了，赵平津这两天胃口特别不好，好几次饭后都吃了止痛药。

    倪凯伦终于平静下来说：“再努力吧。”

    方才硬是在他跟前忍住了，没敢提方才在医院里看见黄西棠的事儿。

    倪凯伦盯着她的脸仔细地看，试图瞧出一丝破绽。

    沈敏回头，停下了脚步。

    倪凯伦人虽然在医院，但余威犹在：“皮肤还要不要了？”

    没想到瞬间就被识破了。

    西棠拢着手臂，闲的无聊地看着窗外，朦胧灰暗的日光一丝一缕的亮起来，忽然看到院子里的车道上，驶进来一台黑色的大车。

    沈敏赶紧带着她往医院大楼里走，两个人停在急诊一楼的走道里，沈敏关心地说：“严重吗？需不需要帮忙？”

    倪凯伦又问：“哪儿来的床位？”

    过了一会儿，急诊的一两个小护士忙完了，进来溜达了一圈，更有个别活泼些的，直接走近一些，假意查看倪凯伦输液速度，眼光却不断地悄悄偷看她。

    赵平津说：“早些回吧。”

    沈敏也没想到两人还能在一块儿过日子。

    “舟子。”沈敏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叫了他一声。

    倪凯伦醒了过来，但脸色很不好，有少量出血，夜班妇产科医师过来看了，说她有流产迹象，高龄怀孕风险大，开了保胎针，让她卧床休息。

    西棠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沈敏的身影在走廊尽头转了个弯儿，眼见就要消失了，她心里忽然一跳，拔腿追了出去：“沈敏！”

    西棠昨晚出去吸烟时就知道了，昨儿夜里三点多，北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急诊科的灯光亮得刺眼。

    沈敏替他关了床头的灯，说了一句：“娱乐新闻出来了，就是那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