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殿初长风华起

    升平古怪笑笑，又朝永好做个鬼脸，冷冷撇嘴道“怕什么，你没瞧见这殿内的命妇们都忙着对母后谄媚奉承呢？怕是朝堂上又有了什么风吹草动才会如此殷切，眼下哪里有人空暇察我端仪不端仪？”

    羞煞的她彼时还有些懵懂，听罢母后所言，只是侧脸问回去：“母后，这世间哪里还有与哥哥他们文采相仿，身世同贵的男子？”

    “无非为了财权，难不成还有其他？”永好抬眼，那位身着桃色百褶罗裙的永安公夫人妆扮好不俏丽，眼角一颗米粒大的胭脂痣，仔细端量竟是用胭脂点画而成，也不知是哪里的妆扮如此艳丽勾人被她学了来。

    公主将永生皇家，来日必然步上凤榻，母仪天下……

    “升平已经长大了，此佩是姑母送升平的及笄礼。”她慈爱的笑着，寂静的大殿显得她的声音格外突兀。

    众人恭敬俯身朝拜，口中不住颂敬，她方才深觉自己的身份尊荣。

    嘉贞长公主垂首尴尬笑笑，对独孤皇后的暗讽不以为意。两人各怀心思，依旧并肩端坐在上方凤位娱观歌舞。

    太子哥哥还想再训斥，广哥哥在一旁便有意嘘他，说太子哥哥心胸狭小，与女子争辩还动肝火，并非君子所为，一时间广哥哥竟将太子哥哥说得有些脸红，忍不住发起怒来。

    母后一丁点儿的笑容就能升平轻易忘记刚刚的满心疑惑，她笑呵呵的跪在独孤皇后面前，偏过头，由母后用凤钗将她耳后的长发挽成斜鬓，然后再抬起手腕，套上母后佩戴多年的嵌凤血宝石的赤金钏子。

    独孤皇后冷冷哼了一声，阶下命妇无不噤声相觑，不敢抬头察看。

    “阿鸾，过来，母后为你及笄。”独孤皇后含笑凝视升平，顺手取下自己发间所饰双凤飞镶八宝的鎏金发钗，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殿堂上命妇们万千艳羡的目光悉数集中在她欣喜的面容，流光溢彩的霓裳披裳映衬下，她恍惚如乍入凡尘的仙子，懵懂，好奇。

    永好耐心安慰道：“等皇后娘娘为公主殿下您压发盘髻以后就好了，公主殿下再需忍忍就好。”

    “礼成！”独孤皇后睥睨下方呆愣的礼官，因他痴愣不动，声音已显万分不满。

    若能如此天长地久的生活下去该有多好？

    升平无奈再叹口气，撅嘴望见母后正威仪的端坐上方凤座不停与周边命妇寒暄，根本不肯理睬自己，无聊的她，只好昏昏沉沉的兀自依偎在榻边打起瞌睡来，今日广而舒展的礼服袍袖正是遮掩睡容的绝佳屏风。

    礼官的异常影响了阶下围坐的命妇们，她们面面相觑竟不知为礼乐为何突然停止。

    “公主，今儿是您大日子，及笄成年，好歹要注意些天家端仪别随口说话。”永好做事一向严谨守礼，虽明明眼角因赞同升平的笑话憋得抖动不已，但在外人看来，她依然淡然处之恭谨待命。

    父皇曾说，她是当今大隋朝的天之娇女，是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不仅要受到世间臣民的敬仰，更是隋朝永远无法抹去的雍容裱征。她必须相信，大隋朝的子民和士兵永远都会拱卫高高在上的皇室，他们会用自己的血肉躯墙为她营造最安全密闭的防护，让她此生此世永不必担忧安枕之虞。

    太子哥哥总是辩不过她，巴巴的咬牙晃头，说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梦中的他抿嘴扬眉，双眼蕴含宠溺笑意，垂眸低望时竟似要亲她般慢慢贴近……

    见永好也不清楚内里缘由，升平顿觉无聊，只能侧脸郁结的看向门外。

    温润如他，连吹箫的模样都是雅致高贵的，玉面金簪，尊贵俊朗的面容，白衣箭袖，修长从容的身姿，升平静静注视他的手指微微扬起，百转箫音顺着圆润音孔淡泊飘出，此景此曲让人听闻忍不住想落泪。

    嘉贞长公主偷偷窥视独孤皇后，见她脸色微怒，不得不出来打圆场，笑道：“算起来太子妃也确实该休养了，既然身子不便，皇嫂唯有能者多劳吧。”

    升平虽不能看见下方命妇们的神情，但耳闻她们的恭贺声，心底还是有些许小小得意的，毕竟如此及笄盛事还是大隋朝开朝来第一遭，到底也满足了她小女儿爱慕虚荣的浅薄心境。

    “永好，你瞧那个信伯侯夫人，身子滚圆的很，正面瞧去简直赛过酒缸，听说信伯候俱妻不敢纳妾收贤，只因为每每嚷嚷狠了便受不得她这一坐，拧着耳朵揪过来，不管人前人后压过去，轻则筋骨断裂，重则一命呜呼，可怜可怜哦。”

    母后当日并未回答升平的问话，所以她也不知道世间是否还有堪比五位皇子的男人存在。她心底抑不住好奇，却探究不到答案。

    她安然拉着嘉贞长公主从容开口：“本宫早就吩咐她不用过来，她偏不放心，如今巴巴派宫人来奏禀一番，好像有多么不放心长公主行事似的。”

    礼官迟来的话语昭示大隋朝第一位公主业已成年，凡有仰慕天家公主的臣子均可告请供奉。刹那间，升平芙蓉颊上多添些许不经意的羞涩，眼睛偷偷瞟了瞟母亲依旧严厉的面庞，手指背在身后，调皮的朝台阶下的永好摆摆示意。

    升平冷哼一声，知永好说的在理，便不再随意抱怨。

    她忽地慌乱惊醒，赶紧直立早已歪斜到一边的身子，再偷眼去瞧，明堂之上众命妇悉数在眼巴巴望向自己，她看着身边紧张万分的永好，她正以唇语悄声说，“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在叫你。”永好以手指比指上方。

    正因感受太过荣耀，她甚至不想走下台去，不想面对台下真正的人心百态。

    她如今已经知道了荣耀滋味，只怕食髓知味便不肯再轻易放手了。

    “奴婢也不知。”永好若无其事的笑笑，眼睛却又瞟了瞟那名女子，永安公新妇正值青春少艾不懂进退的年纪，前来朝贺公主及笄典仪居然浓妆艳抹，随意衣裙。明知当今皇后最不喜欢妾室、新妇，仍胆敢如此行事张杨，永安公行事万般谨慎怎么没想到这些……永好心中不禁暗自叹息，她如此招摇，怕是即将为夫惹祸了……

    这荣耀究竟赋予给谁，升平从不知晓。

    毕竟，本朝尚无先例，前朝也不曾有过公主及笄典礼时，皇后钦赐凤钗的先例，那意味着……

    唯独即将及笄的升平百无聊赖的落坐凤位左手边，执金缕雕花蝉翼纨扇，回头和贴身侍女永好悄悄取笑。

    礼官讶异独孤皇后不正常的举动，原本念颂的礼章也慢慢放下来，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恍然回神的礼官顿时高声颂礼，“升平公主及笄礼成！”接到礼官示意，顿时鼓乐齐鸣，欢快曲调缓解凝重气氛，众命妇也渐渐恢复先前热闹模样。

    独孤皇后示意她回身，升平徐徐转过，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下方伏地的衣堇发美的妇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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