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叶行远摆了摆手，笑道：“你们本心如何，本官不管，不过我现在要提醒你们。粮价的投资，终究被束缚在一个范围之上，不可能出现奇迹。若是有人拿出获利更多市场，粮贷上的热钱便会飞速溜走，到时候你们可要小心。”

    装！你就装吧！一众粮商这时候便有些回过味来。今日府尊召他们来，故意让同知哭给他们看，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有人探头探脑看着门外，想要借着尿遁溜走，奈何此时大门紧闭，暂时还没有什么机会走人。

    “问题是有这么多粮食可以交割么？”陆同知本该是质问，但他瞧见云宗周，自己气势先软了三分，说话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但总算还是把这句话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口。

    至于到了三月，用什么东西来交割，很多人是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更多人则是被忽悠了。几个带头的大粮商告诉他们，兴州城中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粮食，事实上也没有地方能装得下那么多粮食，大家就算买了粮贷，也绝对不希望在三月交割拿粮食，他们会主动展期契约，希望在以更高价卖出。

    所有人都明白，没有人有那么多粮食能够交割，现在每个粮商都卖出去了十万石以上的粮贷，多的甚至已经有百万石。但现在为止，还有络绎不绝的人找上粮商，想要从他们手里拿到新发行的粮贷。

    叶行远到了之后，宴席才算是正式开始。因为是官宴，这些商人们不敢乱说乱动，颇有些拘谨。直到酒过三巡，方才放松了些，但他们也知道今日府尊叫他们来，一定有什么事，所以也不敢放开怀喝酒。

    你们是想自己多赚一点儿吧？叶行远鄙夷不屑，你们这些家伙不过是为了赚点钱，搞出了期货这么个东西，然后玩下来越搞越大，发现不对劲自己要绷不住。就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便拖更多人下水，结果摊子越来越大，事情越来越多，现在这些始作俑者的粮商，已经被这摊生意推着往前走，可说是骑虎难下，只是他们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云记掌柜云宗周坐在他旁边，惊奇问道：“同知大人为何如此？”

    隆平帝一朝算不上盛世，也时常会有饥荒流民，但这些一般都影响不到江南。这三十年间，兴州城的粮价逼到三两以上，那真是顶多就只有三五次。

    一众粮商纷纷喊冤道：“大人，犯法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干，咱们真心只是想让百姓们多赚一点儿而已。”

    叶行远现在无力也不能阻止他们，但他有必要与那些发行粮贷，放出期货市场的这些豪商们做一次对话，至少点醒其中少数几个有良知，或者被蒙蔽之人。

    这种事情，叶行远的历史上见得多了。

    有粮商担忧道：“莫非是有妖寇要入侵的消息？同知大人，这可要尽早准备，我们身家性命都在兴州，万一妖寇入侵，那可……”

    “而且，”叶行远肃然补充，“如今不仅仅是粮贷在涨，随着粮贷涨价，甚至现实中的粮价也在涨价，就在昨日，粮价终于突破二两大关。虽然与疯狂的粮贷价格还是不能相提并论，但对兴州城的民生已经造成了影响。

    众粮商面面相觑，最后由还是云宗周站了出来，蹙眉道：“大人，您实在是冤枉我们了。这言下之意，是说兴州城的粮商操纵粮价？这可是杀头的重罪！我们这些人都有家有业，绝不敢做这等事。”

    总不能说咱们就没打算交割，就希望这粮贷一期一期的延展下去。这种说法，大家不是都成了骗子了？

    比如，荷兰的郁金香，比如，曾经火爆的邮票市场——邮票一度炒到天价，但当股票、期货、房产，一系列的投资渠道显现之后，就没有人再在这种小众的爱好品上面大规模投入，于是那个便一落千丈。

    明年三月的，可以推到五月六月，甚至在推到后年的三月。只要有人接手，这粮贷就会越炒越高。

    场中一片静默。

    他觉得这路子其实和钱庄是一样的，陆同知不懂他的一片苦心，实在是令人感到遗憾。

    陆同知赶紧起身，向叶行远行礼道：“大人恕罪，今日宴饮本是高兴之事。然而我兴州城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下官想到此事，就不免觉得酒菜无味，看诸位乡绅大祸临头尚且不自知，更是悲从中来。”

    只要有人能够提供更好更靠谱的投资渠道，今日热炒粮贷的大多数人，都会飞一样跑个干净。

    众人就坐不久，叶行远便现身酒宴之中，众粮商起身拜见。

    今日他并不是真的要惩治这些粮商，他们之中确实有人愚蠢的试图操纵粮价来获利，但这种行径在叶行远看来愚不可及。

    叶行远故作不悦道：“陆大人危言耸听，而今百姓安乐富足，哪有什么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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