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秦楠抿紧唇，片刻后，他让沈明低下头来，小声和沈明报了一个地址。

    顾九思愣了愣，随后他便领悟过来，沈明应当是想护着秦楠，他知道秦楠对他们一批人都有敌意，也就沈明勉强让他信任。于是顾九思点点头，便回去安排。

    沈明抓着刀，茫然四顾：“我再小心一点就好了……我路上再多绕几道弯，再多警觉一点，再……”

    秦楠铆足了劲儿跑，沈明虽然比他跑得快，但一开始距离差得太远，一时半会也没追上他。秦楠一路冲上山顶，沈明追着他到了悬崖边上，秦楠退无可退，沈明喘着气，抬手给自己扇着风，站在一边道：“跑，接着跑。”

    秦楠没说话，过了许久后，他才有些干涩地慢慢出声道：“谢谢。”

    可保住家人，也可以保住朋友与道义。

    盒子里放着他母亲的发簪，那是她从不离身的发簪。

    顾九思没有说话，沈明转身朝着密林深处去：“我看见他们往这个方向去的，我要继续追，我答应过秦楠，我得保住他家人，我绝对不能让他们走，我……”

    秦楠终于出声，他看着沈明，目光沉稳：“我不能回去。”

    沈明不管不顾，往前冲去，顾九思冲到前方一把抓住他，他见沈明状态不对，立刻道：“你去做什么？”

    “不回去了。”

    无需沈明多说，顾九思便令人冲了上去，然而对方却是十分狠辣，在被抓到的一瞬，他们便当场咬破了毒囊，几乎没给顾九思任何审问的时间，就直接成了一具尸体。

    秦楠没说话，他由沈明扶起来，沈明一路都在说话，似乎很是高兴。等进马车后，沈明高兴道：“秦大人，你说你这人也太奇怪了。你把家人放在永州，自己去东都，为什么不把家里人一起带走？”

    沈明见这些人倒在地上，转头就往密林深处冲去，顾九思叫住他：“沈明！”

    “你放我走吧。”秦楠颤抖着声，沈明皱起眉头，“我知道你不信九哥，可我们相交也有一段时间了。秦大人，你知道我沈明是什么人，我用性命担保，你回去，不会有事。”

    沈明一路朝着秦楠说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困得不行，只能在困的时候努力掐自己一把。

    千里赴东都呈上御状，放弃家人、一人独身前行，还是回荥阳，信……顾九思？

    顾九思见他出去，便去点了人，然后时刻准备着。

    他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李玉昌平静道：“秦大人家人呢？”

    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见天上的明月。他突然想——

    顾九思到的时候，沈明正被几个人围殴，他浑身是血，顾九思领着人冲进来，那些人掉头就跑，沈明大叫了一声：“抓住他们！”

    但人非草木，如果骨肉至亲真的被用来作为要挟，哪怕抱着这样的信念，最后结果如何，又未可知。

    秦楠出声后，沈明撑着下巴，有些奇怪道：“归根到底，你还是不信九哥，那你怎么又决定回去？”

    “他想做什么？想要我手里的东西？”

    沈明直接道：“你以为我们不清楚你拿着什么？你拿的肯定是证据，傅宝元都和九哥说了，你拿着千里迢迢去东都告御状，何必呢？九哥是好人，李大人也是好人，你把证据交给他们，他们会帮你的。你去告御状，今天要没我，你连命都没了知不知道？”

    “老子在，你怕个屁！”

    顾九思拉住他：“你冷静点！”

    秦楠看着那个盒子，面色很平静，甚至带了一种通透的了然。

    秦楠皱了皱眉头，顾九思走上前道：“秦大人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藏好家里人，还是放到府衙来，让人日夜保护比较好。”

    如果秦楠是走官道，他不可能自己独身上路，这样太容易被排查，而且也不够安全, 那他只能隐匿于商队之中往东都前行。

    “那我给你个信号弹，”顾九思又道，“我准备好人，若是出了事，你立刻放信号弹。”

    “你一个人去，是不是有些太托大了？”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侍从站在他身后，声音很平和，“大人说，您心里应该清楚。大人还说了，秦老夫人身体欠佳，是因独自一人抚养秦大人半生太过劳苦所致，还望秦大人铭记生养之恩。”

    “你现在就有办法了？你这么跑了，他们被抓了，你还能不回去？”

    “沈明！”

    他苦笑了一声，打开了盒子。

    “眼睛会骗人。”秦楠神色认真，沈明轻嗤出声，“眼睛瞎了，心也瞎了？”

    “我回去。”

    “你放我走吧。”

    侍从没有回应，他走上前来，从袖中递了一个盒子到秦楠面前。

    沈明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先去歇息，我去接人。”

    “路上危险。”秦楠平淡道，“我母亲身体不好，受不得颠簸，而且人太多，也带不走。只能藏起来。”

    顾九思一路疾跑出去，刚到门口, 便见李玉昌站在原地, 他喘着粗气, 立刻到：“往东都官道方向找！”

    他知道，他没办法没有偏见。

    “你为什么对九哥有这么大的偏见？”沈明有些不理解，“江大人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可江大人是江大人，九哥是九哥。我信九哥，就是信他分得清善恶是非，如果江大人是错的，他不会偏袒。你为什么要把他们搅在一起？”

    秦楠不说话，沈明继续道：“你可能不了解九哥……”

    “顾九思和李玉昌拒收证据，故意杀害朝廷忠臣，这不值得秦大人亲赴东都告御状吗？”

    “哪里有……”他咬着牙关，猛地将秦楠拉了上来，大喝出声，“一开始就放弃自己家人的男人！”

    “那我怎敢答应他？”

    秦楠，这世上，你想做什么，想改变什么，都可以。

    “行。”

    沈明微微一愣，随后他就明白过来，秦楠抱着的，竟然是舍了一家老小，都要保住证据的想法。

    “追人。”

    他暗暗询问，而那冥冥之中，他脑海中想起的，却是洛依水过往最常对他说的话。

    秦楠微微一愣，沈明见他神色松动，他不着痕迹往前一步，继续道：“秦大人，东都局势复杂，你拿着证据回东都，且不说路上就危险至极，到了东都，证据落在谁的手里，又未可知。为什么不交给九……”

    懒洋洋的语调，拖长了声音，带着几分内敛的张扬狷狂——为什么不可以？

    “这是第一次有人期待我，九哥。”他认真道，“我拼了命，也不想辜负他。”

    “懦夫……”

    侍从轻笑起来：“秦大人，没有人能清白一辈子，二十年了，您和傅宝元，也该成为永州的官了。”

    顾九思没说话，沈明声音低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做成过什么事。大家都说我冲动，都觉得我傻，我知道。”

    “算了吧。”沈明立刻道：“若真如你所说，要是出事了，得我们一起栽在那儿。”

    李玉昌点点头，顾九思转头便让人安排了洗漱，沈明见顾九思去安排，叫住顾九思道：“九哥。”

    “你不怕你去东都后证据还是交在了歹人手里，家里人还在永州没了？”

    当天晚上, 他便追到了两个商队，沈明直接抓了人来问，才得知一个叫洛南的人, 跟着他们商队出了城门之后，不久就自行上路了。

    “告什么？”

    顾九思皱起眉头：“秦大人让你一个人去，是因为他不信任其他人，怕有奸细混在当中。可你一个人去，若是被人跟踪，到时候怕你一人难敌。我陪你去，要是出事了，也有人帮忙。”

    “我放你，你去哪里？”

    “沈明，人能力有极限，”顾九思皱着眉头，“你不是神，你能力有极限。”

    而秦楠也来不及看身后，不管不顾，只是朝着山里一路狂奔，沈明驾马追赶上去，同身后人说了句：“清场。”之后，便追着秦楠冲进了山林。

    敲了两下，没有人应，沈明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他跳上墙头，往里一看，就立刻惊住了。

    秦楠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勉强勾了勾嘴角，算作笑了，沈明见他努力挤出个笑容，突然想起来：“这么算起来，秦楠，你是把我当朋友了？”

    沈明愣了愣，片刻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直起了身子，他摆摆手，想说点自谦的官话，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就拍了拍秦楠肩膀，高兴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的。”

    庭院里还留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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