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颗糖，她就能牢记在心；顾九思为她过个生日，她就能生死相随。

    “为什么要说话？”

    叶世安见着顾九思，勉力行了个礼，顾九思翻身下马，同叶世安回了个礼，随后恭敬道：“世安兄一路辛苦，这些时日，内子给您添麻烦了。”

    顾九思察觉旁边人情绪涌动，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低垂着眉目，便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平和道：“天塌下来，我总是在的。”

    叶世安高热得有些迷糊了，他断断续续喊着许多人的名字，他爹，他娘，叶韵，他叔父……

    其实她也明白，叶世安于她，不仅是故交，还像她年少时的某些标志。顾家北迁，柳家流亡，叶家家破人亡，扬州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扬州，大荣也不是她以为的大荣。

    而柳玉茹则焦急许多，她先是去了叶韵那边，仔细看过了叶韵的伤势，随后又到了叶世安这边，她不敢上手去碰叶世安，只能询问旁边替叶世安清理着伤口的木南道：“他可还有其他伤了？”

    说完之后，顾九思便坐在一边，不再说什么。

    顾九思看着柳玉茹扶着叶世安的手，他没有说话，只是上前去将柳玉茹挤开，自己将叶世安一只手搭在了肩上，扛着叶世安到了另一边的床铺放下，转头同木南道：“去催催，大夫怎么还不过来？”

    柳玉茹应了声，她靠在顾九思肩上，感觉顾九思的温度从衣衫透到她身上，她静静靠了一会儿，终于是睡了过去。

    顾九思带着柳玉茹到了安全地方，这才道：“我一直等着你, 夜里刚好路过, 听见了声音, 便赶过来看看。”说着, 他笑着道, “没想到, 真的是你。”

    两人提着灯走在长廊上，往叶世安的屋中走去。柳玉茹感觉这个人走在身边，为她挡着风，她心里突然就放开了许多，她突然很想和顾九思说说话，说她心里的难受，焦虑，不安。可她一贯忍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而如今她还有一个人，顾九思站在她身后，静静陪着她，她骤然感受到了一段感情所带给人的慰藉和力量。

    柳玉茹皱起眉头，颇有些担忧道：“我觉叶哥哥脸色不对，要不换木南去照顾韵儿吧。”

    柳玉茹声音有些哽咽。

    “不然，我真的就一辈子都比不过了。”

    可她说不出口。

    过去的家人、好友，都在一一离开，如今还要她面对叶世安的离开吗？

    “你怎的在这里？”

    说着说着，她心里终于慢慢平和下来，这时候她才察觉，顾九思一直没有回应，她有些奇怪，抬头瞧他：“为什么不说话？”

    柳玉茹还停留在被人生死一线的惊恐之间, 她一面与顾九思说话, 一面回头看着战局，发现对方被顾九思的人追着打以后，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瞧他，这么一瞧，她就愣住了。

    他含糊着说着什么，柳玉茹静静看着他，她突然很想和顾九思说些什么，她苦笑起来，低声道：“他这个人啊，一辈子就是活得心思太重，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也没变。”

    “我那时候觉得，这个人对人太好了，我若嫁给他，应当是极好的。”

    听到这话，柳玉茹愣了愣，她抬头看他，顾九思垂下眼眸，继续道：“你也别担心了，你靠着我睡吧，等一会儿，若是他醒了，我叫你。”

    顾九思坐下来，柳玉茹靠在顾九思边上，顾九思身体僵了僵，片刻后，他抬起手，搭在柳玉茹的肩上。

    她累了。

    两人走进房里，叶世安还躺在床上，叶韵躺在另一张床上，两人到了之后，柳玉茹坐到旁边位置上，静静看着叶世安。

    “他怕是不肯，他惯来是讲名节的，若不是自己撑不住，不会把自个儿妹妹随意交托给其他人。”

    “因为小的时候，他每次出远门，都给叶韵带礼物，我羡慕极了，我也想要这样一个哥哥。我同叶韵说了这事儿，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后他只要出远门，总记得给我带一份礼物。”

    “我心里难受，”柳玉茹苦笑了一下，言语轻描淡写，似是无事“就想同你聊聊天。”

    若此时是一个人看着叶世安，她大约会害怕。她其实胆子并不大，也并不够坚强，她害怕面对生死别离，只是这老天要逼着你面对时，避无可避，那也只能迎头上来。

    柳玉茹思索着，憋了好久后，她终于还是悄悄下了床，披了一件衣服，便打算出去。然而才悄悄开了门，就听顾九思声音平淡响起：“去看叶公子吗？”

    她害怕。

    过了一会儿后，大夫匆匆赶了过来，大夫分别给两个人诊脉，随后同顾九思道：“那位小姐撞到了头，应当没什么大碍，睡醒后好好再休养几日就好。这位公子严重得多，他原本的伤口没处理好，如今身上又有新伤，现在高热不退，若是明日高热退了，倒也没什么。若是高热不退，怕是凶险。”

    顾九思出现时, 木南便已领着人冲到了叶世安面前，护住了叶世安和叶韵，顾九思这边几十人，对方只有十几人，顾九思尚不用出手，追杀着柳玉茹的人便已经节节败退。

    柳玉茹脑子木木的，她满脑子都是叶世安的事情，心里全是担忧，一时也顾不得周边。

    顾九思同她一起进了屋，她做事有些迟缓，顾九思看出来，叹了口气道：“你别想这么多，先洗漱，睡一觉。”

    柳玉茹一阵鼻酸，她低着头，带着鼻音，应声道：“我知道。”

    顾九思走到柳玉茹身后，淡道：“回去睡吧，这里有木南照顾，没事儿的。”

    顾九思没说话，好久后，他站起身来，披了衣服，却是道：“我随你过去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