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是叶世安。

    她在夜里看着床单，对于嫁给顾九思这件事，产生了无尽的恐惧。

    她坐到了轿子里，顾九思放下轿帘，这才上马。

    “柳老爷说笑了，”江柔笑了笑，神色柔和，“我也不过就是问问，具体怎样，还是你们顾家的事儿。我们也不是贪图姑娘嫁妆的人家，只是嫁妆是新娘子的脸面，我怕大夫人没有经验，所以特意来问问。”

    他有些烦躁了。

    苏婉早早起来，替她梳头发，看见女儿坐在镜子前，咬着牙关，一言不发的哭着，苏婉心里顿时如刀割一般。

    江柔笑着询问，眼里已经全是安耐不住的笑意。柳宣忍不住了，突然低喝出声：“顾夫人说话，有你什么说话的余地？”

    芸芸话点到即止，柳宣却是听明白了。若是心不在自个儿身上，不是事事为自个儿着想吗？

    叶世安……

    在她出嫁这一日，叶世安，回来了！

    不知道她还以为这是催她赶路的。

    这扬州城能被称为“大公子”的有很多。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她心跳骤然加快。

    苏婉不是个得寸进尺的，她估摸着顾家给的钱财，又给了个数，这笔数不算大数目，但搭上顾家给的田契地契，这一份假装也算体面。江柔得了话，高高兴兴走了。等江柔一走，张月儿顿时闹了起来，愤怒道：“她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给吗？咱们还要倒贴嫁妆过去，这到底是嫁女儿还是送银子？”

    她颤抖着手，她突然很想掀开自己的盖头，她特别想看一眼，外面这个大公子，是不是她日思夜想过的那一个。

    听到这话，张月儿整个人都呆了，她从未想过柳宣会这样同他说话，她突然联想到柳宣近来总忘苏婉那里跑，她顿时觉着，柳宣与苏婉之间，似乎有了些不可告人的亲密。

    他痛苦闭上眼，走到柳玉茹面前，将红绸一段递给柳玉茹，僵硬着声道：“抓着，跟我走。”

    苏婉听到这话，连忙推辞再三，她越推辞，柳宣越愧疚，等最后，苏婉终于应了，柳宣虽然心疼，但看着苏婉感激的眼神，他又觉得，也行吧，反正，顾家下聘的银钱也不少。怎么算，柳家也都赚了。

    听了这话，苏婉应了声，她规规矩矩说了声“谢老爷后”，就同江柔商量起来。

    这么一句话，就直接把嫁妆的事儿安排给了苏婉，张月儿迅速反应了过来，忙道：“这事儿不劳姐姐费心，顾夫人问我就好。”

    柳玉茹有些紧张，她绞着手帕，没片刻，就听大门“砰”的一下，被人一脚踹开。随后就听见顾九思压带着愤怒的声音道：“赶紧起来走了。”

    柳宣涌现出几分愧疚出来，正想开口，就张月儿道：“顾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大夫人身子骨不好，平日就让我帮衬着。”

    柳玉茹不说话，她知道顾朗华和江柔应该在，她愿意给江柔这个面子，于是握住红绸，站起身来，跟着顾九思跨出门去。

    印红从外面走过进来，笑着道：“还没叫小姐，小姐就自己起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个名字，骤然就有了几分心酸委屈。

    一心一意想要嫁给叶世安，付出了这般多的努力，到头来却都付之一空，转头要嫁给一个她生平最看不上的男人。

    顾九思走在前面，他虽然不太愿意，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柳玉茹盖着盖头，估计不太好行走，他想着一个姑娘家，若是出嫁时候摔下去，估计要成全城的笑话。

    只是一想到嫁给顾九思，想到那个梦，柳玉茹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母女两说着话，柳玉茹上了妆，穿上喜服，带上凤冠，然后便盖上盖头，等着顾九思来迎亲。

    “所以亲生女儿的嫁妆，也是你帮衬咯？”

    说着，印红走到柳玉茹面前，有些奇怪道：“小姐怎么了？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清楚知道，安抚着自己，只是一个梦罢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张月儿哪是为了柳家争这钱啊？这明明是为了她自个儿和自个儿儿子！

    她抱紧了她，沙哑着声道：“你的苦我明白……都明白……”

    柳宣见她不说话，也乐得清静，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嫁妆这事儿既然是你管，你就同顾夫人多说几句吧。”

    只是当时她以为她开启的只是顾夫人的人生，却不曾想过，她开启的，是一段传奇。

    她在柳府顺风顺水十几年，也习惯了，她咬了牙关，扭过头去，干脆不说话了。

    柳玉茹摇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一声九思，顿时让顾九思想起今天早上在他房间里劈头盖脸那一顿乱揍，以及现在还被吊在家里的小厮。

    柳玉茹愣了愣，片刻后，她抿唇笑了笑，突然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柳玉茹没说话，她笑着道：“娘，出嫁呢，我也没什么好哭的了，就是图个吉利哭一哭而已。”

    她感觉这不是一个名字，这是自己的七年。

    轿子抬起来，周边吹吹打打，柳玉茹坐在花轿里，感觉周边一片喧闹。

    或许是因为盘算，也许是合适，但多多少少，是带了几分少女情怀的。纵然她和叶世安说话不过是年少时那么几句，叶世安打从十三岁去白鹭书院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她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叶世安，还是自己心里那份期盼。可是无论如何说，这都是她生命里，坚持都最久，也是最认真的人。

    柳宣同张月儿想法差不多，但作为父亲和一家之主的理智提醒了他，再如何惦记着顾家的聘礼，也不能丢了台面。于是他轻咳了一声，反问江柔道：“顾夫人以为怎样合适？”

    她十三初有少女模样，十五成人，而叶世安走时，她刚刚十二岁，牙都还没换完。她从未以一个少女的身份见过叶世安，而这个人却是她少女时的全部。

    而如今她长大了，便是这样委屈一辈子的事儿，她也得打掉了牙往肚里吞，强颜欢笑，怕苏婉担心。

    柳宣没说话，他想着刚才江柔刺他的话，脸有些疼，若此刻再承认张月儿管家，脸就更疼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婉，只见苏婉也没说话，扭头看着一边，死死捏着扶手，眼里含了眼泪，明显是受极了委屈的样子。

    于是一番折腾，柳玉茹的嫁妆终于定了下来，而这时候婚期也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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