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听到这话，柳玉茹猛地睁大了眼。

    因为没有核心利益冲突，甚至还类似于盟友的关系，所以这些年来，柳府内宅一向和睦。而柳玉茹清楚的知道，在自己母亲没有一个儿子的情况下，能让母亲过得好的唯一办法，就是她嫁得好。

    等印红走了，柳玉茹坐在椅子上，她咬着牙关，终于低下头去，让眼泪肆意流了出来。

    “谢姨娘。”

    这一点张月儿没说错，如果她真去退了亲，她这辈子，或许就只能往下嫁一些贫寒子弟，屠夫商贩了。

    “小姐……”印红有些害怕道，“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柳玉茹轻轻颤抖，她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张月儿拉着她坐下，同她语重心长道：“原先你要嫁入叶家，其实你父亲就有顾虑，叶家书香门第，规矩森严，我们商户之家，你嫁过去，别人怕多会轻贱于你。而且叶世安如今已去科举，未来前途无量，若去了东都为官，日后怕是又有其他际遇，万一当了陈世美，你成了糟糠妻，倒时你的日子就难了。”

    等她离开后，柳玉茹抬起头来，她捏着拳头，神色冰冷。

    柳玉茹点了点头，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安，过了一会儿后，外面送了早饭过来，柳玉茹同来送饭的侍女道：“劳烦您去同月姨娘说一声，便说我想去见见母亲，问她可否。”

    柳玉茹身形晃了晃，旁边印红也连忙扶住了她。印红整个人都慌了，她清楚知道柳玉茹多想嫁给叶世安，也知道柳玉茹在日日等着叶世安，怎么就……怎么就会有顾家来下聘呢？

    第二天清晨，柳玉茹照常起身，她先是临摹了几幅字帖，不久后，就听到了外面喧闹之声。她有些奇怪，便同印红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心中的顾虑一闪而逝，片刻后，她就看见柳玉茹低下头，有些难过道：“我……我可否同母亲商量一下？”

    这一刻，她很想撕破脸，和面前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侍女应声下去，柳玉茹等在屋中，印红同她道：“小姐，要不您先吃点东西，等吃完了，再去看看。”

    来传华的侍女桂香看出柳玉茹的疑惑，笑了笑，解惑道：“大小姐也别怪月姨娘，姨娘说了，您如今和以前不同，她禁您的足，也是为了传出去说我们柳家家教森严，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还望您见谅。”

    她将自己一辈子的期许都给了叶世安。

    她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就等着有一天能嫁给叶世安。一个人努力得久了，付出得多了，难免就有了一些错觉，她同叶世安没见过几面，也没说过几句话，叶世安打从十三岁就去了白鹭书院，她对他的印象都在十三岁以前，可就这样，她心底却就会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是喜欢叶世安的。

    然而她坐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双眼有些困顿，这样突如其来的强烈困意让她有些不适，她忍不住道：“印红，我怎得这样困？”

    她清楚知道。

    顾家来下聘了。

    柳玉茹没说话，她只是同印红道：“你把外院的芸芸叫来，让她跟我一起找我娘去。”

    柳玉茹不说话，她在张月儿的话语里，已经慢慢平静下来。

    她看着《小石山记》，心底里想象着叶世安翻看这本书的模样，猜想着他会想什么，等看完的时候，她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印红，有些苦恼道：“你说叶公子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印红不明白柳玉茹要做什么，只是应声下去了。

    印红听到这话，叹了口气：“小姐，您可想得太远了。为了和叶公子说得上话，您都快成个才女了。”

    柳玉茹听到这话，忙起身来。

    然而她却也不明白。

    “父亲，”柳玉茹由印红撑着，艰难道，“父亲……怎么说？”

    桂香这番话合情合理，若非柳玉茹深知张月儿的品性，几乎都要觉得，张月儿真是再好不过的姨娘了。

    印红应了声，然而她出去没片刻，便折回来道：“小姐，守在外面的侍卫说您被禁足了，我也不能出入，他找人去看了，等一会儿回我们的话。”

    她从没想过嫁给其他人。

    她能嫁得好，张月儿就算看在她的脸面上，也要好好对待苏婉。

    于是她柔声道：“若你不嫌累，便去看看，多照顾照顾你母亲。如今你也定亲了，咱们也不用做给外人看，这禁足令便免了。”

    顾家怎么会来下聘？！

    这一觉睡得绵长，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印红轻轻唤着她：“小姐，小姐。”

    到头来却告诉她，要嫁给顾九思？！

    柳玉茹有些迷糊了，她困得不行，含糊着点了头，便由印红扶着上了床。印红笑着道：“小姐可是昨夜没睡好，今天困成这样？”

    不管她报复再多，做再多，她这辈子，已经完了。

    完了。

    印红是个直率的，有些疑惑道：“您说月姨娘这是怎么突然转性了，都开始真心实意为着您着想了？”

    “放心吧。”印红笑着道，“叶公子很快就回来了。”

    说着，她站起身来，柔声道：“姨娘，今日也到了我母亲用药的时间，我心里放心不下，想去照顾一下，不知可否？”

    她头有些疼，这种不自然的不适感让她内心警戒起来。可她仍旧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是撑着起身，梳洗过后，到了外堂。

    说着，印红压低了声，小声道：“很快就回来娶您了！”

    她低下头去，翻阅着这本《小石山记》。

    “老爷他已经应下了。”

    柳玉茹心里想着，整个人都冷了下去。

    张月儿为什么禁踏足？今天早上她为什么吃了早饭就困顿？那都是张月儿为了定下这门亲事做的铺垫，就怕她出来闹，怕她不答应这件事！

    说着，她就将书抱进了怀里，仿佛抱紧了自己所有的期望。

    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她静静看着张月儿，被这样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张月儿心里突然有些发寒，她觉得柳玉茹似乎是看明白了她所有的想法，可又觉得不大可能。

    柳玉茹愣了愣，印红忙道：“小姐，起来了，月姨娘来了，说是有话要同你说。”

    张月儿已经等候了一会儿了，看见柳玉茹进来，她面上露出了几分哀愁：“玉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