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有千节唯卿解

三朵进来放放，那是过不了年的。

    这些时日，宫里的气氛越发诡异起来，连喜怒不形于色的于贤妃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更不提以前受宠如今倍受冷落的惠妃、芳嫔之流。

    这等气氛，让亭幽不得不想，只怕那连理堂的进来的野丫头该是宫里女人的天敌，平日不管内斗得多厉害，这会儿都统一了战线。

    这个话题亭幽觉得既神秘又爆炸，但显然宫里其他的妃嫔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这宫里的女人不患皇帝多情，只怕他专情于一人。

    这王睿卿的名字亭幽可是极为熟悉的，因为他的经历实在古怪。他是定熙二年的二甲头名，天子门生，何其荣耀。偏这等资历居然没进翰林，没点庶吉士，反而外放了知县。此其怪一。

    而亭幽也完全没料到这位得宠的主人居然是那样一个模样。

    有或者进来个三、五日的，也有十天半月的，一个月以上的几乎没有。这些野花，也有最后落到后宫土壤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长歪了惹了帝王厌，后来就再没人提起过。

    敬太后一直想重修慈圣宫，但户部总是哭穷找各种理由推脱，敬太后打心底认为这是定熙帝与她离心离德，连个寝宫都不愿为她重修，这两月正闹得厉害。

    好在定熙帝不负亭幽所望，很快就给西苑那些女人们制造了新的话题。

    偏偏亭幽听说定熙帝微服私访一日游后，带回了个女子，就住在紫瀚宫附近的连理堂。

    亭幽的好奇敬太后如何不知，到最后也只有她好心地给了亭幽建议，“连理堂的事儿你最好别上心。”

    如今真是人人恨不得自己怎么就不生在那农家商户，让这帝王采了去才好。

    这如何能让深闺寂寞的亭幽不好奇，心里跟猫爪似的。偏她去太后宫里问安，就连平素最张扬的兰昭仪都仿佛烈阳下的柳叶，蔫巴了。

    这皇帝后宫里的女人，可以是选秀而来，也可是采选而来，无论妃嫔还是宫女原则上都算皇帝的女人。但，宫外的女人要毫无缘由地接进宫，无名无份地存在，这可不是正常的事情。

    实在是定熙帝宠幸那连理堂的野丫头太过了，两个月来硬是没临幸其他妃嫔，如果不是宿在连理堂，便是歇在紫瀚殿。让亭幽都一度为定熙帝的专一感到害怕。

    最最让人不放心的是，即使是亭幽手里的太后宫里的消息灵敏人士，也无法渗透入连理堂一丝一毫，那里显然是定熙帝的自留地，容不得他人窥视。

    亭幽听了，脸红得滴血似的，手指抓在引枕上，掐了好大个坑儿，她倒没猜错，宫里确实起了关于自己的谣言，只是这谣言太过恶毒，简直不像也不该是宫里贵妇间该流传的，简直比市井下三滥做的事儿还下流。

    因着这件事，亭幽自然得尽量少出门，免得给别人添了笑料，气了自己。

    而亭幽又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彼此一拍即合，让她在宫里也不用当个瞎子聋子。但这谣言实在太过难听就没人敢传给她。

    可同时亭幽又实在鄙薄这些宫妃，什么阴谋阳谋不好使，偏偏传出这样淫言秽语的话来，还连带上了定熙帝。

    “常姑姑说先是从兰昭仪身边传出来的。”常姑姑是太后宫里的人，只是敬太后的身子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又是同皇帝那般不对付，一旦敬太后去了，她们这些人在宫里只怕日子马上就要难过，即使亭幽目前也在风雨里飘摇，可能抓住根稻草也是好的。

    连理堂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堂前阔台上堆了座菊台，当先就是敬太后最喜欢的名品“流云淡绿”。便是宫里也没能养活几盆，这儿就放了三盆，可见其主人的得宠。

    亭幽显然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这宫里许多东西都容不下，尤其是好奇心，那真是能要命的。

    也有一度风流，最后出了宫的，由不得亭幽不为那些野花叫一声好，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亭幽回了丛玉轩，不多会儿就见弄筝走了进来，脸上明显带着怒色，她见了亭幽，嘴唇一张一合，足足过了小半盏茶功夫才启了口。

    定熙帝从登基开始，这些年便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治河富民，到定熙七年方大显成效，而出治世之风，成中兴之帝，接下来这三年……

    “她们说才人为了狐媚皇上，连下面见了红都还不自爱，生要缠着皇上。”

    但最最奇怪的是，阴谋阳谋一大堆的女人，居然对连理堂的事充耳不闻，连个试探都没有。

    这宫里虽然衣食无忧，富贵至极，但大约是精神压力太大，每年总要躺着抬出去那么两三位，所以亭幽进宫这半年并没见过当年的野花。

    这日亭幽到绿漪殿，满心都是怎么劝敬太后回宫之事，但是宫里其他的女人，乃至敬太后却有其他之事。

    “敬才人，今日你代哀家走一趟连理堂，把这砀山贡梨送去，就说是哀家的一片心意。”一旁大宫女清婉的手上已经端来了一盘黄嫩嫩的水灵大梨，卖相十分诱人，可寓意就有点儿寒碜人了。

    亭幽果真是个稳妥之人。太后宫里谁不说她的好话，再加上上回那起子流言，那般恶毒，她都能忍了下来，大事化了，且亭幽着意笼络敬太后，敬太后如今如何不高看她一眼。只是亭幽万万没料到，敬太后果然高看她，高看得什么事儿都要指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