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杯奶茶看起来在那好一阵子了，杯身因为受不了中午的温度开始冒水，水滴贴着透明咖啡色的塑胶杯缓缓滑落。

    随着上课的时间到了，再好看的戏也要下档了。有些男同学送完饮料还舍不得走，不顾教官的黑脸，在中堂由下往上痴痴地望着楼上的吾爱。莎士比亚的楼台会，现在扩大演出。

    厕所里头挤满了学生，大家缩在一起讲话，拚命压制又无法阻拦的笑声洋溢在厕所里。当然似乎也有几个没等到意中人的同学，跟着几个死党在角落偷偷拭泪。

    我都不能怎样了，失望也无助于事啊。

    我只是背着妈嗯了一声，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集合完毕后，我们来到了澄清湖，展开两天一夜的两校露营联谊。

    这场闹剧大家爱看，女生们笑着闹着，露出一脸我才不在意有没有人送我奶茶学业最重要的巾帼风范，可是当有人桌上奶茶一出现，万千豪气立刻瞬间消失，每个人都一副小女儿心态，扭扭捏捏、脸红还要故作矜持装作毫还不在意的高难度脸部表情让每个人顿时成了最佳演员。

    其实对于自己桌上空无一物，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我的感觉。我并不是完全死掉的人，糟却也糟在我还有一半是活着。因此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没感觉，还是有失落感但是被我强压而下。

    “我不知道哇。”我往椅子上一坐，无辜表态。

    这样的我，会是哪个眼睛有问题严重需要医师检查，不然就是记忆功能开始退化的男同学愿意送上奶茶？

    所以我沉默，不论爱情是可以单纯无杂色的，还是复杂变质的，我觉得我身体内能体验爱情的那一部分，早就在我身体里失去它原本该有的功能。

    很快地，我喝光了珍珠奶茶，随着我将空杯丢进垃圾桶，这件奶茶谜团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看着同学扭捏的样子，忍不住露出微笑。

    隔天推开窗户看见很亮的太阳，还有许久不见的蓝天，我能想像大家脸上欢喜的样子。

    小光说她希望能在出社会、在上大学前，在爱情为了现实而复杂变质之前谈场“没有烦恼的纯纯的爱”。那种手牵手盖棉被纯聊天的那种喔。她特别强调，然后全班同学几乎都点头同意。

    我盯着那杯奶茶，实在想不出那两天的露营我跟哪个男性动物有什么交集了。在同学眼里，我一直是个害羞内向、恐怕还会被人认为是有着跟男生牵手就会怀孕观念的女生。而的确我的表现也是。我并不排斥跟男孩子在一起玩，但是我跟他们完全像是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既不会给他们脸色看，也不会对他们轻笑。像只洋娃娃而已。这样的态度，使得男同学们通常只会跟我友谊示好，然后立刻饿虎扑羊地往我旁边的女同学进攻。

    只是隐隐约约回忆起，仿佛很久以前也曾有人说过有关纯粹爱情的无忧年岁，但是那个人最后去哪了？我忘了，或许不是忘了，而是不愿意想起。

    算了。我常这样想。然后渐渐变成习惯。

    上完厕所往教室的方向走，才一踏进门就听见同学们捉弄的笑声：“喔——女主角回来啦。”

    我拿了行囊，让妈用摩托车带我到学校，然后回头跟妈挥别再见以后，我走向那群叽叽喳喳掩不住兴奋的同学堆，一转眼，我就融入人群里，分不出谁是谁，又和谁有什么不一样。

    教室太热闹了，看完一阵子戏就嫌闷，我起身趁着人多场面混乱，成功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溜下了楼。我一个人到处晃晃，绕了几圈学校，然后在午休时间快要结束时闪进了厕所。

    “恺君快喝啦，不冰就不好喝了喔！”同学三八地鼓吹着我喝下爱的奶茶。

    我无法拒绝她们的三姑六婆，只好凑上吸管，啜了一口温度有点提升的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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