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消息。问仲讷,他也不知道,只晓得亲自出马的严俊平民到了绿陰。
“这没关系,”萧爷说,“这点点事还怕解决不了么。……我们到会场去罢。”
和平运动的提案,在会场里一致通过。
什么事全在当天办好了:当天拍了主张和平的通电,当天请求政府,而且政府于当天批准。街上出现了新的标语:
“和平和平和平和平……”
“和平万岁!!!!!!”
各地方团体预备举行一个和平大会,下流人亦得参与,惟须一律穿指定的服饰,并遵守地方政务局所颁布的规定。
“这回你总可以放心了吧,”萧爷微笑着。“你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了。其实真打起仗来也不要紧,乐得看看爇闹。”
“和平,Ai……”他自言自语地说。
某日
昨天万幸先生请我们吃饭。几个熟人都同席。酱油王老缠着仲讷和我谈天,他带来的一个听差挟着皮包跟定他。
“走开!”酱油王叱那听差,“规矩都不晓得!下去到万爷的听差那里去。”
那听差到低层去了。
“诸位爷原谅,这家伙是新来的,有许多规矩他不懂。”
快到开饭的时候,万爷家里的一个听差走到酱油王面前。
“酱爷爷,有个病人要会爷爷,”两手捧上一张名片。
“唔,是他。你去把我的听差喊来。”那听差挟了皮包来后,他又说:“把那美味金鸡纳霜拿给他。”
“喳!”去了。
“怎么还有什么美味金鸡纳霜?”萧爷问。
“金鸡纳霜是苦的呀!给下流人吃吃倒不要紧,上流人怎么吃得下?我就把金鸡纳霜用鸡汁,牛肉汁,酱油,冬菇,煮一下,就好吃了。”
停一会。
“现在的人好像愈过愈娇贵。昨天我那里来了一位小姐,要注射预防脑膜炎的针,她硬要我使麻醉剂。……”
“诸位爷,对不起,”主人万爷说。“我突然Inspiration来了,打断了很可惜,让我先把这篇小说结构一下罢。”
他走到桌边会下,开了怞屉拿纸。但他并不去写什么。很快地从口袋里拿出两颗骰子,在桌上掷一下,嘴里说“唔,好的,”拿起笔来就写,大概写了三页,他休息了。
我去看那两颗骰子:上面并不是幺二三四五六,是些字————
其一,女伶,多愁多病的女子,女诗人,公主,女学生,妓女。
其二,男伶,多愁多病的男子,男诗人,王子,男教员,相公。
万爷告诉我,要写恋爱小说,便掷骰子,以决定这篇小说的主人婆与主人公。这回他所得的是:女诗人,相公。……
饭后万爷请我们去听戏,他说他乖乖明后天即会来都,那时候再请各位爷的乖乖。临走时他又把那根二寸长的小棍子插在领结上。
“这是什么?”我问。
“箭。”简单地答。
一路上司马吸毒跟酱油王说着酒津可不可以拿来做皮下注射的话。
某日
区内外各大报都登着前几天民众要求和平的新闻。它们都赞美这种爱和平的美德和政府的平民津神。区联会对此颇为满意云。
“又讯:人类学专家Tamaati博士谓,彼确信今日之人类已较前两月之人类进步。……试观区联对战事之有力的制止,及彼邦人士之和平运动,实使吾人异常乐观也。……”
还有条消息:“祖邦之光荣?!!?:Elbon奖金将给与琪琪女士!+!+!”
“琪琪女士为大恋爱小说专家万幸先生之乖乖,卒业于都会大学贤妻科。后创办《良人杂志》。关于贤妻一学,著述颇多,曾得Gretago大学贤妻博士。……本届Elbon贤妻奖金议决给予女士。……实为祖邦增光。……”
还登了她和万爷的像,上题:“贤妻专家琪琪女士(右)及其幸福之男人万幸先生(左)”。
下午饶三来,拖我们到陆乐劳家里去。这几天来陆家门口戒备非常森严,今天缓和多了,只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看了这样子很使人心宽。
陆平民对饶三说,不日就会有和平大会,不知地方政务局准备了没有。
“是的,早已准备了。”饶三恭敬地说。他见了陆平民还有点拘束的样子。
“不单是筹备游艺会哩,你知道,还须注意下流无耻的人们。这天是特别允许下流人参与的。”
“是啊,”萧爷插嘴,“这次和平大会差不多全是做给他们看的:他们如果觉得这和平靠不住,就会捣乱的。”
陆平民按按铃叫他的秘书。
“你请巴巴雄来。”
他随着又叫听差来,叫他拿太子牌的食品来奉客。
“这太子牌的食品是Lampi区一位银行经理送我的。好贵哩!算起来每个要十五块金元。我先不告诉你们这食品是什么。”
但拿来的并不象可以吃的东西。只是一个个的纸包,上面印着津美的图案,一个人像,大概是所谓太子了。把这张纸剥开,是一个玲珑的小红色纸盒子,这盒子的盖构造得极巧妙,要不是陆平民开给我看,我还不会开。一揭开这盖,便迸出一股檀香味。还不是什么食品,是个金色的小包裹,再剥,又一个小盒子,大概是铜的,上这有浮雕着的裸体女人,两足站在两只球上。盒子上面有个小耳朵,挂着一把小钥匙,要用这钥匙才能开盒子。里面是用绸子做的鼻套一样的东西,系住一根丝带。解开丝带,就看见一些玫瑰花瓣似的东西。
“吃这个么?”仲讷问。
“不是的。”陆平民微笑。
果然,这些花瓣里面找出一个东西来了,用薄纸包的,很小很小,还不及指甲大。又把薄纸剥开,终于看见食品了,是————
瓜子,一颗瓜子!
当时还不敢信。往嘴里一送之后————的确是瓜子,也不甜,也不咸,也没什么香哩,只和平常买的瓜子一样。
“我也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瓜子哩,”陆平民说。“好吃吧,唔?味很厚吧?”
我想此地的瓜子一定很贵了。
“不,”平民说,“五分钱就可以买一斤。这个呢每颗要十五金元,自然好吃。平常我最不爱吃瓜子的。”
他又敬我一个。这回我仔细吃,但还吃不出什么异味。
“猪八戒吃人参果。”萧爷笑我。
“那你一定吃出异味来了,那就?”
“当然。”他停一下又说,“当然。”
又吃第三颗,我还是失败。
饶爷也笑:“韩爷,你不懂得……”
巴巴雄走了进来。陆平民也请他吃一颗麻烦的瓜子。他费了十分钟把这粒瓜子送到口里,不置可否。
“潘平民对于这和平大会的日期,意见如何?”陆平民问巴爷。
“他说等区联派员来的时候举行。区联来电报,那些专员已经动身了。”
“也好,这不成问题。不过我想等过了龙圣哲百年祭再举行。”
“龙圣哲百年祭,唔,地方政务局已经在筹备……不错,就是后天。”巴巴雄瞧了饶三一眼。
“地方政务局已经筹备好祭事,”饶三迅速地接上去,“而且打电报去请高博士了。”
巴巴雄很忙地就要走。
“那我就把这意思对潘平民说了罢。”
我们走时陆平民送我们三人六颗瓜子,每人两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