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墙上漆着三平方米大的黑字:

    不规则的生活万岁!!!!

    我们由一位职员领到大礼堂里,大礼堂听讲席中的椅凳东一张西一张,横的直的斜的地放着。内中有藤睡椅,有板凳,有沙发,有行军床,有“骨牌凳”,有紫檀木的太师椅,有石头。地上满地的《十九世纪木刻大全》,老蛋和皮哑子痢的素插,老虱底的画集等。走过几个讲室都这样,画画的房间是和普通的差不多。其余,天井和的地上也堆着画本子。

    “我现在再请萧韩二爷参观敝校长的办事室。”那职员说。

    校长是当代大艺术家赵蛇鳞先生。他房门外一个纸条子,写的《黑女志》①式的字:“欢迎参观”。

    ①《张黑女墓志》,北魏墓碑正书,531年刻石。

    “请进罢,敝校长为提倡浪漫生活起见,欢迎来宾参观。不过敝校长现在出去了,失迎得很。”

    一走进房里,便是两床零乱的棉被放在地板上。书很多,大半放在地上。一张桃木写字台,四足朝天,椅子横摆,书架是直竖着的,但架上没有书,只放了一只尿壶。调色板放在棉被上,调色板上有一只脏得要命的绿袜子。

    那位职员说:“敝校长每天早上要费三个钟头来支配这房,是煞费苦心的。”

    其后参观宿舍。我们走到上,两边排列着学生住的房间。偶然看一间房的号码“z996740021”。

    “乖乖,房间多少!”萧爷惊异地。“单只Z字的已经九万万多号了。”

    “其实房间不多。”那招待的职员说。

    这间房的隔壁,那号码是“甲字2”,再隔壁,“R5642”,再过去一间,“宙字11”。

    “这是敝校长的思想,他觉得按次序地排列不大美,所以错乱一下。”

    “那么有多少房间?”

    “连厨房,连卫生处轻松处,一起二十四间。”

    都会大学和阳世的大学差不多,只分科不同些。一共分两部:研究部,实用部。研究部就象阳世的大学里所研究的各种学。实用部:分工科,农科,医科,地方政务人员养成科,贤妻养成科(专为女生的),运动会选手养成科,商科等。

    其余没什么可记的,只有在“揭示处”有个学生会的通告。

    “为通告事:查本校社会系同学○○○,本学期未缴学费,据调查委员会报告,该同学○爷确系无力缴费。据此,则该同学必系下流人混人者。经本会第五十二次临时大会议决,决请学校当局令其退学,以免全体同学因一人而倾向下流之危险,除已呈请外,相应通告,即希全体同学查照为荷。”

    某日

    一早萧爷便忙着请客的事,平素住在低层的听差都跑到高层来,为的好伺候。

    第一个到的是一个“二百二十米低栏赛专家”吴自强,和一个“太极剑专家”毛源,过两位专家都在政府注过册的。萧爷后来告诉我,这位专家是国家供养着他们,专门在开国际运动会时参与比赛,为国增光,所以他们是实际上的真正爱国者,而他们也为国家的光荣之故,非常之努力,总是得第一。

    这两位来了不到三分钟,一个人喘着气来了,对他们说:“我老远就看见你们了,我走得那样快,也还是赶不上你们。”

    他衬衫上有一个号码“250”,戴着顶棒球帽,穿着篮球鞋,拿着柄钢丝网球拍。他的头衔是“都会大学旁听生兼球类比赛的批评专家”。据说这种人并不会运动,但专任批评,所以每个运动会,每次有球类的比赛时,他定得到场,参观了之后写文章到报纸发表,说某人发球不稳,或某人回的球又稳又厉害之类。这种人也得在政府注册,不过没有薪俸。他的名字记不起来了,我没有留下他的片子。

    十一点钟左右,来了两个我的熟人:司马吸毒与黑灵灵。司马爷面色苍白,手也发青,他对我说:

    “韩爷,我昨夜失眠,我怞了一夜大烟,我写了一夜诗,我获得了神经衰弱,我伸开了两手,一天一天向坟墓走去。”

    黑灵灵还是那套令我茫然的话:

    “韩爷,你今天变了样子了,你今天是将一字锁的翅膀拍在漱口杯的优灵与优灵,一百个优灵的沉淀的夜莺中了。”

    我望着他。

    “怎么,不懂么:因为夜麻雀的夜柠檬嘴在鸣呀。”

    其余来了许多客,于我都陌生的,内中只有易正心,我知道他的名字。

    许多人围着易正心谈天才与常人的区别。易正心说他正在发明一种大脑反射镜,不久即可成功。这镜能推算出人类大脑中甲状细胞之多少,而断定这人之有无天才,有无爱国心,将来甚至于可以算出他是什么主义者。他说这镜子不外乎紫外光的作用。大概三个月后便会研究出一个结果来的。还有个公式,他已经想出了,反射镜反射出的数目,代到公式中的某个字,便算出甲状细胞的数目。可惜我数学不大高明,这公式于我没什么兴趣,故也没给它抄下。

    其次,他又说明那反射镜还能证出人类的各种本能,不久他可以证明出鼻子之遮掩是人类羞耻本能的一种表现。

    谈着谈着那赵蛇鳞先生也来了,头衔是:“后期印象派艺术专家,兼国立文艺大学校长,兼浪漫生活提倡人”。他房间虽是浪漫地陈设着,但服饰找不出一点浪漫气,因为他究竟是上流人。

    还认得了一位人,是萧爷的乖乖哥哥饶三。他在地方政务局当秘书长,也是一位名人。

    十二点差十分的时候,一个巡警跑到客厅里,立正高叫:

    “报告!陆乐劳平民已到。”

    于是谈着的,笑着的,突然都寂静下来。有人拂去衣上的烟灰,有的整理整理领结,长着头发的便将头发摩摩平。全体都严肃,庄重,有礼貌的样子,用了急促但仍不失为上流人的那种步子,走到大门口。

    门外刚到了十五辆汽车,呼呼地。

    我们的萧爷到第一辆汽车的门口,谦恭地开了车门,让车里的人下来。下来的人当然是陆乐劳。他大概四十几岁。肚子并不大。一下车他便和萧爷及其他来客点砂并握手,也和我握手,他的手爇得发烫。他态度很和蔼,极富平民津神。

    那其余十四辆汽车上的人都下来了:第二辆上坐的是这位陆平民的一位工程师和两位秘书,后十三辆上的是卫队。

    萧爷家的听差忙铺毯子,毯子狭长,由大门口直到客厅,毯子上有几个大字:“陆平民万岁”。陆乐劳就一面笑着一面踏着这毯子走到客厅。

    “嗳,”陆平民说,“我们都是平等的,我不过是一个平民,不发这样铺张,哈哈哈。”

    “这只是表示我们对国家柱石的一点敬意。”萧爷说。

    “其实我这样真过不惯。譬如象这些卫队,政府硬要派他们保护我,其实何必呢。我是过惯平民生活的呀,是不是。”

    饶三说:“政府深知陆平民是国家柱石,所以派人保护的。”

    “不必这样说罢,哈哈哈。”

    于是来客都说,陆平民真富于平民津神,虽然社会地位那么高,还一点架子也没有。

    到客厅里,来客都站成一圈,陆乐劳在圈子中间,手里拿一把扫帚,扫着地。扫了三十几秒钟,一个听差将扫帚接过去了。于是所有的人都举右手,大叫:“平民津神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都狂拍着手。

    叙过餐,陆乐劳坐在一个茶几旁,和饶三说着话。茶几上放着茶,烟,火柴之类。

    陆乐劳忽然按电铃。于是老远来了一个听差。

    “将茶端来给我喝。”他命令。

    听差将茶几上的茶两手捧到他嘴边。

    过一会又按铃。

    “将我在袖子上的烟灰拂去!”

    陆乐劳坐不久便走了,走时又是毯子铺到门口,大家送他上汽车,于是十五辆汽车象一条蜈蚣似地走了。

    客散后我问萧爷,陆乐劳扫地为什么意思。

    “这你看得出一点吧,”他说。“这不过是表示陆乐劳的平民津神而已。一个阔人怎么肯自己扫地呢,但我们是平民政治,所以阔人也应当表示他平民的津神,便用扫地来表示。每逢大宴会中,都有这种仪式的。”

    “那毯子是怎么的!”

    “那是这样的:只要在社会有一点声望的,都和某一平民有点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跟我有关系的便是他。各人都是用这种方法欢迎他那有关系的平民。……这毯子是家用的。……就是大统领的家里也有这样的毯子。”

    晚上萧爷和他的乖乖听有声电影去了。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