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是个问句,却又不像问句。周子兮一怔,这才知道吴律师也是他叫来的。
“为什么不一起走呢?”唐竞反问,猜他已经喝了一阵,有些醉了,否则也不至于把抱着老婆在床上哭的事情也说出来。
“接下来呢?”私探问他。
“你真这样觉得?”吴予培反问。
唐竞气极反笑,不屑与他再辩,转身拉了周子兮走进她的隔间,关上门对她道:“已经做过的就算了,手上案子的即刻停下来,我们回去。”
周子兮迎出去,他却好像视而不见,只是拉了她的手,看着吴予培道:“你在做救国会的案子?”
等到更多照片传来,他漠然地浏览,而后在写字间的铁丝字纸篓里一张一张地烧掉,眼看明亮的橙黄色火线蜿蜒着吞掉黑白的影像。
这话鲍律师是笑着说的,唐竞听了却是一怔。“哪种案子?”他问。
“此人今年春天才来的上海,”私探这样告诉唐竞,“这之前是在北边给人当保镖,哈尔滨住过几年,跟着一个开电影院的犹太老板,后来还一起蹲过日本人的监狱……”
唐竞想起五年前的那场慈善酒会,这句话的确是他说的。后来总以为吴予培没有听进去,但现实原来恰恰相反。
面对照片里东西,唐竞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甚至觉得自己早已经猜到了。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次,他才会用了鲍德温的人,一个帮派之外的私探。
这一回,真的是骄傲了。
战争总归有些不便利,送冰人已经几天没有来过,冰箱老早空了,酒是温的。鲍德温却难得不挑剔,第一杯一饮而尽,又倒了第二杯。
唐竞不愿深想,却又不自觉地去想。他记起曾经带走周子兮的永固号,记起穆骁阳对他承诺的五年,穆家祠堂落成之后的挽留,以及汇华银行保险库里永不枯竭的地下泉,甚至还有穆维宏的即将离开。
“与我无关?”唐竞看着她反问,“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五号仓栈,是蓝星轮船公司的泊位。与谢力在一起的,还有张颂婷。
“可你又不是律师团的成员。”唐竞还在等一个解释。
自始至终,答案如此显而易见,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而他一直以来所谓的无知,其实只是那种典型的律师的无知——对不该知晓的事情不闻不问,绝不触碰,便可保身家清白,良心无愧。
等要烧的都烧完,鲍律师过来敲唐竞的门,手里拿着一瓶尊尼获加,两只水晶杯子。他将杯子搁在桌上,自己倒上一杯,也给唐竞一杯。
等私探再来复命,谢力的来处也已经查明。
果然,在这座城中,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举动都有因有果。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更是如此。
唐竞苦笑,看着吴予培又问:“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种话就不必说了,”唐竞打断,“我把她交给你,结果她只是你的掩护罢了。”
庭审半途而废,没有判决,仗都已经打起来,案子却还在那里虚悬着。
“子兮不懂,但你不可能不知道,”唐竞仍旧看着他,不认得似的,“在租界都有过暗杀,你们这样比上法庭公开辩护还要危险!”
吴予培倒也不遮掩,答:“自我从日内瓦回来之后。”
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些全无兴趣。他只是想走而已,仅仅带着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此地,就像曾经淳园里的那个男孩和他唯一的箱子。但结果却又发现难以释怀,谢力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想知道,过去的几年中,自己究竟跟了一个怎样的人,又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吴予培回答:“苏州来的消息,明天早上救国会七人就可以保释出狱,这案子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唐竞却道:“你就留在那里不要走动,我马上过去找你。”
鲍德温却还有后话:“你也是该珍惜了,别叫太太为了你过去风流债,再牵扯进那种案子里……”
周子兮不理,继续说下去:“总之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决定。特二法院的那些烟毒案子,还有眼下星洲旅馆的枪击案都是我自己要做的。吴先生没有要求我做任何危险的事,就算他要我做,做与不做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他无关,与你也无关。”
“回去做什么呢?”鲍德温却又笑了,“已经这把年纪,所有的案子都是在这里做的,客人也都在这里,我回去做什么呢?”
吴予培却答得十分平和:“你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我从没失手过。”
吴予培便给他这个解释:“法庭上有功夫要做,庭外也一样。高院里有我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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