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只想着回来,现在却清楚得好似在眼前重现一样。
“我这不是怕她受不住嘛……”姨太太辩解。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他喜欢你?”那个声音又问。
时光回到租界临时法院外的点心店里,吴先生正对她解释罗马法的由来,她听着,偷偷看一眼唐竞。他刚刚踩过她一脚,她又踢回去。他不高兴,她却挺高兴。
她记得自己掩面坐在那里,两个女学生从旁边走过,侧目看了一眼。
张颂婷果然又来了,这回学了乖,什么都不给,只坐着与她聊天。
深夜的某一刻,她累极了,却又亢奋到不可能睡过去,恐惧开始盖过一切身体的反应。她那么害怕自己会说出些什么来,在忍耐过了极点之后。于是,她动手砸东西逐客,床头的台灯与珍珠母贝闹钟统统撸到地下,妆台上一面镜子扔过去,撞到床尾跌得粉碎。
“那唐律师呢?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车上的一路又长得好似一生,她不得不躺下去,却差点滑到座位下面。司机在前面看看到,吓得要停车,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喊:“快走,马上回去!”
此刻,所有愿望都褪去了,她只等他回来。
开学第一日的下午,周子兮最后一堂课没上完,就被送回了小公馆。
另一个掩口回答:“……不会吧?”
就是在那个时刻,她确定,他是喜欢她的。
想到此处,她忽然怕起来。怕他回来。如果他知道了,会做什么?又会怎么看她?另一重的绝望就这样升起来。
在医务室等了许久,被送上汽车时,她已涕泪横流,根本不能控制自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到小公馆她躲了一夏的那个房间里。至于为什么要回去,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她根本无暇去想,又好像早都已经知道了。
她不记得张颂婷问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否认了多少次。在那种情形下,时间的概念是错误的,一秒钟可以长得像一万年,但朝窗外看一眼,又会发现天已经黑了,夜幕就像是忽然落下一样。
而后又是困倦,无名噬骨的痒,以及一阵阵心悸。
她分明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只觉周身渐渐暖过来,好似有一只大手,正托着她慢慢升起。而后,便是那熟悉的感觉,时间变得颀长,却又一瞬即逝,一切愿望都已圆满,前后顾盼,空空荡荡,她想哭,泪未曾落下,又忽然想笑。
“什么?”那声音不懂。
“这说的都是什么?怎么听着像外国话?”姨太太在旁边打岔,说着又笑起来,“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讲胡话都可以讲得你听不懂。”
她这才注意到房里还有别人。是张颂婷来了,就站在几步之外,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话说到这里,张颂婷好像也动了感情,温声对她道:“男人呢,就那么回事,无论老少,也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留洋回来的博士,最想要的都是那一套,进门有拖鞋,坐下有茶水,在家说一不二。这一套那些娼妓与舞|女最懂,你怎么可能比得过?”
张颂婷看着她,忽然心软了似的:“吃的没了,你真要,我只好教你烧烟泡。”
“求你给我吧……”周子兮终于开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你是不是有毛病?老是人命人命的,”大小姐开口笑骂,“这是外国酊剂,又不是大烟膏,本就是用来吃的,不是烧的。”
是啊,她对哥哥说,现在我知道了,怎么逃都逃不掉的。
一个对另一个耳语:“你看她,是不是……?”
第二天,周子兮称病,放了司机几天假,不敢再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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