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科场弊案

监已经不远，而且随着离国子监越近，路上的人就越多，马车的速度不得不慢了。钱益望着满街的人，目光悲悯地道：“如此多人来，却不过是白忙一场……榜上之名，对他们来说终究只是镜花水月。”

    “僮儿，你可知我们故乡金陵之由来么？”乘上马车之后，钱益笑着问道。

    钱益并没有注意到，当他们经过国子监前的一间店铺时，张钦手中掉落了一个纸团。

    卯时其实还很早，但通往国子监的正街之上，却已经人潮涌动。那些满怀希望前来参考的学子，那些有心见证这一历史的看客，还有那些永远都保持着好奇之心的闲人，他们纷纷聚拢过来。

    身为江南才子，他个人对于嬴祝并没有什么想求恳的，他之所以答应嬴祝为其出力，甚至有可能是为其出死力，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家族师友的利益，另一方面，他是打心底认为，自己在大公无私地为自己故乡谋利。

    但他对咸阳城却没有多少留恋。

    僮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僮儿自然还是没有回答。

    道统二年四月十五日，仍然是卯时。

    “钱贤弟倒是信心十足。”张钦笑道。

    当车夫驱着马车转至正街之后，钱益觉得耳畔一声哄鸣，仿佛是一扇门被推开，热闹的咸阳扑至他面前。

    僮儿摇了摇头，他张开嘴巴，口中却没有舌头。

    “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明知人不如己却还要谦逊，那就是虚伪了。”

    张钦身体坐正：“愚兄年长，倒没有贤弟这样的锐气，以愚兄所见，天下英雄何其多也，象齐郡方咏、庐陵欧阳介、河东柳涣，彼辈皆是人杰英才，理当榜上有名。”

    这是人间热闹气。

    他其实知道，赵和做的才是对的。

    董伯予甚至给钱益算了一笔账，若是放弃了这些地方，整个江南的赋税可以减少三分之一，而摊派的徭役、兵役，也可以减去两成至三成。正是这些数据，让钱益下定决心，要出手帮助嬴祝，破坏此次科举。

    钱益笑而不答。

    “齐郡方咏，不过是借稷下之地而得名，虚名之辈，不足挂齿；庐陵欧阳介，有识人之能而无用事之才，二十年后可为科举判师；河东柳涣，能著文章、写诗赋，可为一幕僚。”钱益毫不客气地点评了一番张钦口中的人杰。

    “有何难得，每日都在我身边。”钱益佯作不知其意。

    “科场弊案？”望着纸团上用指甲划出的这四个字，贾畅只觉得头大如斗。

    张钦哈哈大笑，也未继续深言此事。马车之中，一时静默下来。

    “钱贤弟这僮儿倒是难得一见。”张钦恰好见到这一幕，当即笑着道。

    他其实知道，旧秦之制已经难以为续，九姓十一家掌控朝堂之局已被证明难以走通。

    十余年前，他也是这般性格，点评天下人物，视英杰如无物，直到接连被二人打脸之后，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张兄不也一样么？”钱益说到这，微微一抬下巴，傲然说道：“况且，这等论才大典，若益与张兄都无法入闱，天下又有谁人配得上登榜？”

    嬴祝答应，他的大秦将定都于金陵。嬴祝认为，长城以北、玉门以西，尽皆荒漠之地，大秦每年将无数钱粮与人力填于彼处，纯属浪费——特别是这些地方与江南并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维持边境安全也是北方诸郡的事情，可每年因此摊下的赋税却是南方居多，这实在是不公平！

    因为聚拢的人实在太多，一千五百人参考，可在国子监前的街道上人只怕超过一万五千，故此马车已经很久都未能继续前进了。张钦如此建议，钱益也不反对，二人下了马车，打发车夫将车停到稍远之地，然后步行在人潮之中继续向前。

    他的主人只是想要一个倾述的对象罢了，那个对象最好不能说话，这样他主人所说的一切东西，就不会为别人所知了。

    张钦知道对方肯定还有什么后手，但是此人谨慎，不愿意开口，那么倒不好继续问下去。他笑着望了望前方，然后道：“马车走不过去了，贤弟，不妨我们一起步行吧。”

    小厮擒着一个篮子，默然跟在其身后。

    张钦听得直笑。

    张钦霍然惊觉！

    “钱贤弟，巧啊。”他正笑之时，有人却在外叫道。

    张钦再次被噎住，片刻之后才缓缓道：“可若贤弟没有取着这个魁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