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原本想要喝斥其人的,但心中突然一动,话到嘴边,又改换了:“你们这般处境,确实艰难。我看你是一壮士,是否愿意随老夫去咸阳,到咸阳之后,老夫定然为你讨个出路。”
李非看出了机会,而且他很清楚,天下聪明智慧之士多得很,能看出赵和用意的,绝不只他一个,因此,他必须赶紧赶往咸阳。
高迎浑身一抖,愕然相望。
高迎翻身下拜,再三感谢,李非捋须微笑,勉励了几句。驿丞看得眼热,但见李非始终没提自己,正琢磨着要不要跪下恳求,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马蹄之声,紧接着,驿亭的大门被砰砰敲响。
李非车驾连夜冒雨而行,虽然道路泥泞,但好歹在次日天明之前赶到了咸阳城。他原本在咸阳城的府邸早就在北军之乱中被焚,因此只能寻了处旅舍安顿下来。旅舍主人准备热水之时,他又将高迎叫到自己的面前来。
他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打开布袋之后又是一个油纸包,再拆了油纸包,露出里面的几封文书来。
故此,此次朝会下半段从开始到结束都在争吵,各家都竭力夸耀自己的主张,贬低对方的观点,甚至还出现了好几次全武行。
李非却不认识他,略一犹豫:“你是何人,为何认得我?”
“还好,还好!”
李非心中大怒,瞪着他道:“你们这般处境……”
此前赵和暂时不称帝的消息是从嬴吉口中得到的,李非还有些担心赵和会变卦——毕竟谁能够抗拒得了成为至尊天子的诱惑呢。
“上午朝会国本之议……下午还开了朝会?”看完第一段之后,李非往下看去。
“给我的公文?”李非有些吃惊。
“你若有心,便随老夫一起走!”李非道。
李非拆开来看了看,这其实是一封类似于邸报的公文,介绍了今日大朝会的情形。
载着他的马车,在数十名亲随的护卫之下,向着咸阳飞奔。
“正是,曾在朝中得三品以上官职者,皆有公文。”吕昭道。
那大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声音稍小了些:“小人姓高,名迎,乃是上郡人。”
“朝廷使者,快开门!”
他取出其中一封,递与李非之后,又将其余的都重新包好。
不过他毕竟年迈了,因此出了函关三十余里,他就让马车在驿亭停下来,自己下车休息休息。
李非可以想象得出来,当时朝堂有多混乱。但他有些不理解,大秦治政,向来是杂用王霸,兼修儒法,赵和大可以延用此前大秦的治政理念,为何却要专门议论道统之事。
他抛出了一个让李非心头一紧的议题。
高迎大喜,忙向驿丞告假,驿丞强捺心酸对他说了声恭喜,高迎便赶紧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李非向那人望去,那个浓眉虬髯,头上戴着一顶毡帽,身上的衣裳补丁打着补丁。虽然骨架高在在,但他却很瘦,只是一双眼睛,却亮得让人害怕。
“正是,壮士贵姓,何处人士?”
“道统,道统!”李非用了好大气力,才控制住自己的心情,然后再往下看去。
“李公,非是下吏怠慢,实在是因为朝廷拨不出钱来。”那驿丞叹着气道:“下吏已经有三年未曾得到驿亭修葺之资,便是下吏的俸禄,也都要拖欠半年才能发放。故此下吏除了看守驿亭之外,还种了几十亩田,唯有如此,才能支撑下吏和属下的生计……也只是勉强温饱罢了。”
须知此时儒、法、道三家为显学,朝堂之上的文官多是出自这三家,而武官们则还多出了一家兵家。若要确定道统,李非判断不会偏离这三家之一。但让李非心中惊忧的是,这三家之中儒家最盛,道家进退自如,唯有法家则青黄不接。
高迎兴致冲冲来见他,但还没有开口,李非便喝道:“拿下!”
他话还没有落,外边一个驿卒就冷笑起来:“彭三,你求他有何用,我们这般处境,可不就是他们弄的么?”
一目十行地看完第二部分之后,李非稍稍松了口气。
“不为天子,事出有因,可这立道统……何其急也?”
“呃,李公,那文书上写的是什么?”一直在旁的高迎见他这模样,有些担心地道。
“立道统……这是什么意思?”李非手抖了起来。
“为非常事者,必非常之人。”李非在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声。
“朝廷使者?”李非心中微微一动。
李非伸手示意他安静,然后继续往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