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吉望见董辅,便用马鞭指着他对李果道:“如此乱臣贼子,阿和为何不及早诛之,以正人心?”
赵和笑而不语。
在董辅这种人心中,自然不相信赵和是赢吉的忠心纯臣,但也必须承认,赵和与赢吉的关系,可比与他们的关系要亲近得多。若赵和要在双方中选择一方支持,那只可能是赢吉。
不过赵和自然不会允许他们将兵卒带到白起庙来。
赢吉也没有让他行礼,同样笑吟吟迎去,然后亲热地伸出手道:“阿和,当真好久不见了。”
“确实,到了西域与大海一般,方知天地之壮阔……关中虽然沃野千里形胜之地,但山河相拘,反而限制了人的视野。”
马跃睨视了自家堂弟一眼,终于只笑而没有再说话了。
在这之后,他冷冷看向赵和:“这香朕也上了,接下来,赵都护还欲朕何为?”
因此在距离白起庙一里处,李果、马定二人便迎上去,让他们安顿好自己的护卫,每个人只带了十二名亲随过来。
白起庙前,赵和背手而立,在他身后,站着解羽、应恨二人。
比如说,赌一赌他的忠诚……
赢吉也笑了起来:“我就说呢,万里疆域皆为一方之天下,哪里有那许多的异同?”
“再不了解,也能猜得出来,哪有人不惜命的,更何况他是天子,只要连夜领兵逃出,向东南去不过百里便是武关,如今武关的守备都被抽调,他大队人马猝然发难,没准便可以闯过武关,进入南阳——南阳那可是沃野,人口众多,交通便利,兵家必争之地,若他到了彼处,树起天子之旗,呵呵……”
赵和哑然失笑:“西域之地,多有心思狡黠之辈,他们冒充远国使臣贡献方物,所为不过是朝廷赏赐或贸易之利。碧芬之兽,乃其伪造,陛下是受其诳骗了。”
他叫得极响,赵和回头望了望,笑吟吟道:“汝之头颅,将远行万里,自然不须多作礼仪了。”
先到的是董辅。
他虽然不甚好学,可当了皇帝的这些年,身边不缺严师,原本还可以引经据典与赵和辩几个来回,但王夫子被摆了出来,他一时羞愧在心,竟然无意辩下去了。
马跃终究是不了解赢吉,故此只能从最基本的人心去揣测,但赵和却是极为了解这位天子的,这位天子的隐忍深沉都是市井隐伏的生涯培育出来的,在本质上,他还是一个赌徒,而赌徒总会想赌一手的。
而赢吉对赵和也是多般纵容,比如以区区少年之身,便使为稷下祭酒,任他在稷下胡闹。比如在回归咸阳之后屡屡违禁,却仍被优待,甚至封为赤县侯——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爵位,正如以前大将军曹猛之兄的冠军侯一样。再比如在赵和去了西域之后,赢吉也是全力支持,为此据说还与大将军曹猛发生出争执。
赢吉也不催促,只是立在那里等着。
次日。
“白起庙庙祝,我们借人家地方相会,总得主人陪同才行。”赵和道。
赵和背着手没有看他,只是凝视着白起的神像。
那庙祝忙捧了香来到赢吉面前,赢吉缓缓看了那香一眼,然后又看向赵和:“朕乃天子,白起不过是区区一臣子,安有天子向臣子献香之礼?”
赢吉哈哈大笑起来:“阿和,你可是一向不喜欢儒家的,儒家那一套,何必以尚书来说我,若非得以儒家而论,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白起安得我礼敬?”
“陛下既然入此庙,不妨献上一柱香吧。”赵和向庙祝招了招手。
他这话说出,赵和却摇头道:“虽是一方天下,却也着实颇有差别……陛下这边请。”
如同赵和料想的那样,没多一会儿,两队人马便从左右而来,双方在距离白起庙两里许的地方都发现了对方,然后稍稍变换阵型之后,便又继续前进。
董辅看到这一幕,暗暗骂了一声:“当面笑嘻嘻,背后娘卖皮……”
他被马定引至白起庙外之后,却没有被准许进入庙中,而是带到一旁的一棵大树之下。这种态度可算不得友好,因此董辅心中甚是惶恐,一时之间,不禁后悔自己来此了。
虽然赵和保证双方的安全,但事实上两边来的只有赢吉与董辅二人,掌控着大多数军队的刘遇与郑恪并没有到来——毕竟要防备万一,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也有人能够统兵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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