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亲族故人

    应恨回头一望，便见赵和微眯着眼睛看着他。

    自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对此，他是有印象的。

    他说完之后，伸手将自己头上系着头发的发带解开，让头发飘落下来，将眼睛都遮住，然后转身便走。

    这是一片典型的戈壁中的绿洲之地，靠在一片荒山秃岭之中，不过有河流湖泊，有大片的胡杨林，河道蜿蜒，此时已经封冻。

    迦育僧叹了口气：“在想着那位赤县侯是何等人物，随便派出一个亲族，便有这等口才，压制龟兹国王，收服西域秦人……西域诸国之中，零散的秦人数量不少，只怕……只怕等要被他聚拢起来。他有轮台、它乾二城之地，再得这些秦人之助……”

    “使者，知道这里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在赵和身边，那位识得秦字的秦人老者恭声说道。

    数量不是太多，一共二十辆车，上面满载着粮食和一些农具，再加上五十匹驼马，上面同样载着粮食与农具。这些就是赵和重建轮台城的初始物资，数量虽然有些少，不过足够支撑他到轮台了。

    烈武帝或许只想着借西域之力来牵制犬戎，而赵和的目的，则是化西域为大秦！

    赵和没有去扶他们，他背着手，目光又看了看众人：“我们所在之地，便是我们邦国，便是大秦——诸位，我已经请龟兹王准备好了车马，立刻就准备动身，前往轮台，诸位觉得如何？”

    应恨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大秦么？”

    他可是记得清楚，赵和说得明明白白，多立功就可以先解决婆姨，如今赵和的心意已经明显，既然如此，他如何能不卖力气应和？

    但一只手伸来，将他的胳膊拽住。

    “好叫使者得知，犬戎人在大秦离开之后，便占据这里，他们游牧为生，耐不住这边定居，便将轮台城毁了。”呼何吕小心翼翼地道。

    在怒与羞之外，还有……些许悲悯。

    应恨眼中泪水滚滚而落，他想要向赵和行礼，但头发垂下来挡着他的视线，他立刻伸出手去，用极熟练的方法，将自己的头发又扎了起来。

    那黄眉应恨本来已经绝望的，不想赵和三言两语，便说服了秦人接纳他们——虽然这种接纳还只是表面，但是比起此前多年，他们这些混血儿既不被胡人接受，又不受秦人待见，总是好得多了。

    想想他刚才的话吧：我们所在之地，便是我们邦国，便是大秦！

    众秦人原本都还以看热闹的心态望着眼前一切，想知道赵和会如何解决这些个混血儿的事情。他们最初想来，赵和为了保持秦人的纯净，应当赶走这些混血儿，他们心里对这个选择大多都是赞同。但当赵和揭出一个事实，这些混血儿其实是他们姐妹之子，这让众人心中怒意与羞惭一共翻滚起来。

    “还请魏老指点。”赵和道。

    他说到这，将声音扬起，大声向众人问道：“这些人，是你们姐妹之子，你们认不认这些外甥？”

    事实上，众人都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在老天帮忙，这一路上虽然也有雪天，不过那种吞噬一切的白毛风没有出现——北面的天山多少还是有些屏障作用的，南疆比起北疆风雪要少一些。经过六天的跋涉，他们终于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旧日的轮台城。

    “你母亲虽然没有了，但你母亲之邦国还在。”赵和说道。

    见此情形，赵和不禁皱着眉头。

    “不是大秦，而是这里。”赵和伸出手指，往周围一划，将那些秦人都圈在其中：“在此之人，皆你母亲亲族故人，他们所在之处，便是你们母亲之邦国！”

    “今日我等，不再是无亲孤儿，我等皆有母族庇佑了！”应恨流涕说道。

    如同赵和说的那样，龟兹王为这些秦人准备了车马。

    “秦人！秦人！”那些年长的秦人也叫了起来。

    扎好头发之后，他才叉手抱拳，向着赵和行了一个秦人之礼。

    但以此为借口，从龟兹人手中多索要点东西，倒是正经的。

    在大秦退回玉门之内后，轮台城便被废弃，当初驻军两千、民屯近万的城市，如今只余一片断壁残垣。

    见众人都同意了，赵和也不耽搁，回头向着迦育僧行礼道谢，然后便领着这好几百秦人一起，向着城东而去。

    不过他也无心深究这个，无非就是开头的根基差了点，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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