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西域弃民

    “这二十年诸位确实受苦了，但大秦对此无时不忘，故此稍有余力，便遣使来西域，为的就是救诸位出苦海……”他扬声说道。

    众人都是一愣。

    那手长脚长男子见赵和默不作声，又冷笑了一句，然后看了看周围，三下两下跃到了一棵树上，扬声说道：“秦人，秦人……咱们这些年，为了这个名字，受了多少罪……好了，如今大秦又来到西域了，又想到咱们这些被弃之民了……只不过，这位贵人，我想先问一句，大秦何时再弃西域，能不能提前给咱们说一声？”

    他手长脚长，虽然瘦，但关节指节，却是极为粗大。

    所以，他需要这些秦人劳作，需要这些秦人作战。但此时他才明白，这些秦人沦落为奴，所受的罪已经够多了，再想要说动他们效力，实在是不容易。

    那瘦高男子不等赵和回答，自顾自又说了起来：“某家河东解氏，父兄受大秦朝廷诳骗，说是来这西域分田分牲口，带着某家来此……举族一百一十七口，尽数迁到西域，如今上上下下，唯余某家一人。在这里的诸位，有些比某还更惨……大秦弃我等如敝履，如今怎么又想起我等了，莫非又要诳骗我等？”

    原本看着他的这些秦人奴隶顿时嗡的一声，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他可以逼令西域诸国释放大秦奴隶，却不能逼令大秦重新接收这些流落于西域的遗民——这些遗民在大秦早已没有了户籍，回去之后，如今安置？就算有办法安置，在这过程之中，又要花费多少钱粮，需要协调多少关系？

    他原本以为，这些沦落于西域的秦人，能够成为自己最好的根基，可现在看来，他想的有些单纯了一些。

    当初撤离西域之举，实在太过草率。

    “回大秦，我们要回大秦！”

    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辩才，说得龟兹王改弦更张，却无法在这些沦落异域的大秦遗民面前舌灿莲花。因为所有的话语，比起他们所受过的歧视与苦难，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这声音从众人之后传来，赵和循声望过去，却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皮肤黝黑，头上胡乱挽着一个发髻，既不象秦人，也不象胡人。

    赵和抿紧嘴唇，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他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又骚动了，就连那些跪拜于地的老人，此时也禁不住站了起来，然后扬声说道。

    “对，我们要回去！”

    不仅是对龟兹这里的秦人，还有，他想要去寻找的旧西域都护府残余——那些已经音讯隔绝了二十年的西域都护府之人，还认自己是秦人么？

    赵和静静等着他们，过了好一会儿，他举起手示意道：“这位解兄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这世上，只靠着道理，人能活得好些么？”

    周围人虽然没有大声响应他，但不少人默默点头，显然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赵和心一沉。

    故此，他们不象年纪更长的那一辈人，对于大秦有这么强的归属感，相反，大秦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荣耀与利益，只带来了无尽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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