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道疯疯颠颠说了一句话,然后大笑了一声:“一局棋,一壶酒,去休去休,莫让天下英雄等白了头!”
孙谢低着头,没有作声。
虽然送行的和看热闹的很多,但孙谢身边却空荡荡的。他孤零零一人,在那里痛哭,却没有谁来同情相劝。
李果明白,点了点头,眼中也是凶芒一闪:“放心。”
走在最前的是和阗使者们,这群人得意洋洋,骑在马上个个兴奋不已,偶尔还会指着清河公主的车驾指指点点,或者看着车驾之后一长队车马目露贪婪之色。那是四十八辆大车,其中十八辆带着清河惯用的物品,剩余三十辆全是陪嫁的财帛。
赵和目送他离开,然后目光转到了孙谢身上。
孙母从榻上站了起来,枯槁的面上泛起潮|红,她死死盯住孙谢,然后又道:“截了和亲使团,将清河公主抢了给你作妾,你以后就不要回关内,去漠北,去犬戎那里,你敢不敢?”
“你所,你当初倡议和亲是为了什么?”
被割了鼻子的孙谢,蒙着一个口罩,混杂在人群当中,双眼怨毒地往这边望来。
赵和笑了起来。
“横之,你……当真没有必要这般。”她盯着陈殇:“你与你的友人,若是此时退出,还来得及。”
清河以为他所说的“怨”,是指他眼睁睁送她去和亲之事,她心中不禁酸楚。她向来有男子气,自然知道,对陈殇来说,送自己心爱的女子去和亲,这是多大的羞辱——做出这番事情之后,只怕陈殇一辈子都不会回咸阳这伤心之地了。
孙母连连用手捶着床榻:“我怎么生出你这样没有用的东西来!雁门孙氏,九姓十一家之一,怎么就会有你这样一个蠢物!我听闻你还在那里嚎啕大哭……你哪里有半点男儿气概?”
“这群人里,只怕真正为和亲而来的不足一半。”
卞道人咧着嘴笑道:“自然是有事的……赤县侯……”
赵和点了点头,目光与他身旁的马越相遇,马越眼神凌厉,仿佛猛兽一般。赵和在他面上一扫,仿佛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便晃了过去,然后低声对旁边的李果道:“硕夫,你当心些那厮。”
孙谢张大嘴巴:“什么?”
“赵副使,可以启程了。”石轩遥遥地对赵和说道。
“终究还是和亲。”孙谢冷冷说道。
他一边笑,一边又挤入人丛之中,片刻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见赵和望过来,卞道人拼命挥手,然后向这边挤了过来,却被兵卒拦住。赵和缓缓催马过去,来到他身边:“卞道长,有何事?”
孙谢在背后叫骂,骂着骂着,突然痛哭起来。他身边众人最初时不明就里,但很快有认识他的人将他的身份说了出来,于是众人纷纷让开。
他们声音不小,陈殇听到了,但却没有理睬他们,而是凑到了马车边:“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赵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用两只鼻孔瞧?”
“我已经被夺爵了。”
对他来说,咸阳是一座比铜宫更大的囚笼,温舒虽然死了,可这里却还有人压得他难以喘气。
白云观的卞道人。
孙谢。
他阴沉着脸,来到路旁,他的伴当等在那里,只不过知道他最近脾气大,没有人敢近前劝说。
赵和再也没有理睬他,而是回到了大队人马之中。
今日便是他们出发的日子,原本招募两百人充作随行护卫,但最后招募的人手是二百一十七人。这其中,既有大将军塞进来的人手,也有丞相、太尉和大鸿胪塞进来的人。更让赵和哭笑不得的是,在意识到前来应募的人手背后有各方势力角逐之后,赵和便对所有人进行了一次调查,发觉往里面塞人手最多的并不是官府,反而是东西两市的豪商们。
马车的帘子掀起,清河公主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与公主有关,他嘴紧那是自然,这厮不就是见色忘义的典型么?”俞龙也道。
孙谢昂首望着他,这是那日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这不正如你所愿么?”赵和甩了一下马鞭:“就是不知道结果是否也如你所愿。”
在西院,孙母住所,头上缚着布巾的孙母冷冷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去看热闹了?”
俞龙望着眼前这两百余人,低声在赵和耳畔说道。
“是为了以此建功……是为了恢复我孙家家业。”孙谢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