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到临头

经深恶痛绝并与之殊死而斗的人。

    公孙凉虽然死于他手中，但他事后复盘，明白自己胜在借势成功，公孙凉在那样极为不利的情形下，生生挑起政变，几乎替嬴祝夺权成功，这其中的心智手段，其实远胜过他。

    哪怕鸠摩什是他见过武力最强者，但真正让他心中生畏的，却只有两人。

    “他要见我？”正在田间的赵和讶然问道。

    “正是江充，彼时他奉烈武帝之旨，巡视齐郡，停留于历城。那次会面，只有我们四人，但公孙凉与鸠摩什上师已经先后死去，我也活不过明日，至于江充……虽然烈武帝时就传来他的死讯，但我对此，一直将信将疑。”

    “那我已经知道了。”赵和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给朱郡守准备一份好的晚餐，这是他最后的晚餐了。”

    “我与鸠摩什上师的合作，实际上就是起于他的这一指——现在我再去回想，当时他或许使用了什么秘术，象鸠摩什上师的秘法一样，能够蛊惑人心，否则我怎么会如此容易被说动？”

    同时他眯紧了眼睛。

    赵和目光闪动，朱融要说这二十二年前的旧事，应当就是他想见自己的原因了。

    赵和哑然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过是好好先生们的话语，有些人，至死不悔，活着的时候尚且不做好事，要死的时候，怎么能指望他们会发善念？”

    他径直来到稷下学宫，朱融便被关在学宫的地牢之内。

    “你只是经历得少一些罢了。”赵和一笑。

    审谔在他身后行礼告退，然后骑上马，又奔向历城。

    “啊？”

    朱融喃喃重复了一遍他所说的“三成”，然后点了点头：“是，平时多出一成就是丰年，多出两成就可向朝廷献瑞，多出三成……”

    审谔面上涨得通红，不过他终究是沉住气，向赵和抱拳行礼：“多谢祭酒指点，若非祭酒，我就被这人哄骗了。”

    “他方才所说的都是假话？”审谔吸了口寒气。

    那是不甘、愤怒还有恐惧。

    他却不知，在他离开之后，赵和心中一直有些不安，思前想后之后，他终于还是回到了稷下学宫。

    一位是大将军，另一位就是已经死的公孙凉。

    过了一会儿，朱融才开口道：“赤县侯，今年秋收，粮食如何？”

    “他或许是有悔意，但改是绝对不会改的。”赵和摇了摇头：“特别是对我的恨意，已经到他骨子里了，所以哪怕死到临头，还是要给我找点事情。”

    他伸出手，指了指面前那金黄的稻田：“齐郡今年引种的稻种，我还要对比不同稻种产量差异，事关千万人的性命，哪里得空去与一个不惜害死千万人只为了自己野心的人罗嗦！他的刑期是明日吧，让他安心等死。”

    在赵和的心中，这厮已成过去，用不着再见了。

    “时至今日，我所作所为，理由凌迟，对此我毫无怨言，但我心中唯独放不下江充——赤县侯若是要想清算齐郡之事的罪魁祸首，我自然是第一个，但江充也不能放过他！”

    “二十年……二十二年前，那时我才刚刚为齐郡郡守，从咸阳城中，有一人来找我，当时在场之人一共是四位。”坐正之后，朱融又开口道：“我，咸阳来的人，当时稷下一位学子，再加上鸠摩什上师。”

    他也曾经调查过朱融的经历，此人早年为吏，完全是凭切真功实绩才爬上大郡郡守这两千石的官位上，若抛开后来所作所为不谈，其实是有功于齐郡的。

    提出要见赵和的自然是朱融。

    “你要见我，想说的只是这个？”赵和又问。

    “是。”审谔恭敬应了一声，不过神情有些犹豫。

    黑暗的地牢之中，朱融枯坐一隅，靠着墙壁，一直在发呆。

    审谔陪着赵和出了地牢，在地牢门口，赵和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嘴角噙起若有若无的笑，转过脸看着审谔：“你觉得他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么？”

    审谔用力点头：“正是，他一路上向职下提出了十六次请求，都是要见祭酒。”

    “他倒有脸提这请求。”赵和噗的一声冷笑。

    朱融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也罢，反正损失的不是我……”

    在审谔接到他们之后，他就沉闷下来，再没有给任恕、袁逸上什么眼刺，偶有言语，也不过是三五个字。唯有历城在望时，他找到审谔，向审谔提出要见赵和的要求。

    赵和眉头微微撩起：“怎么，你想为他求情？”

    他说到这，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赵和身边的稷下剑士都手按剑柄，警惕地望着他，他站直之后，拱手深揖，然后又拜伏于地。

    “江充啊，连烈武帝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物，他倒是给我找了一个大敌。”赵和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