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年小吏

    “我是道家，清静无为，所以我也是万事不管。”袁逸坐在马上，比起当初咸阳之变时的袁观使，他现在留了八字须，不但英俊依然，而且还添了几分沉稳。见任恕与朱融谈起自己，他微微一笑道。

    朱融听出他笑声之中的意思：他早在去年叛乱失败之后就该死，但拖到如今，多活了一年半，算得上是捡了大便宜了。

    “我有子弟，赵公诲之；我有田畴，赵公殖之。子弟聪慧，得为学子；田畴大熟，得蒸酒醴。且勤且劳，以报师长；且辛且苦，以祭先祖。我自为之，何求神祗？”

    一辆囚车正在经过田间的道路，囚车之中，白发苍苍的朱融转首四顾。

    与往年不同，今年这些农夫收割庄稼所用的农具颇有新意，稷下学宫形下院的墨家学子们，将自己的奇思妙想与农夫们耕作的经验相结合，造出了诸多节力便宜的农具，而农家的夫子们则在田间地头指导农夫们播种良种、调制肥料、驱杀病虫，商家的账房们也时不时下来对田间情况进行统计。

    “哼！”朱融闷哼了一声。

    “老朱啊，你这人当真是……怎么说你呢，你当真是忘了初心，变得糊涂了。”任恕在旁摇头道：“赤县侯遣审谔来迎，不是看不起我们，而是太看得起我们，也对审谔寄予厚望！”

    “我还记得当时你说，百姓稼穑不易，稻麦生长各有其时，如今稻谷虽已灌浆，却尚未熟稔，迟半月再征粮，百姓可多得一成粮食，这一成粮食摊到每家每户，可能不过是百十斤，但足以让人熬过青黄不接之时，五口之家便能多活一人性命……彼时我与友人闻之，都动容不已，我还与友人说，此吏必得大用，三十年内必至两千石。”任恕又说道。

    囚车之中，朱融噗的一声笑：“任大夫何必明知故问，你觉得这赵公是何人？”

    任恕借着平定朱融之乱中的功劳而起复，袁逸在咸阳之乱中短暂的庇护过赵和，二人都很清楚，赵和不是那种心胸非常宽的人，若是对他们二人到来不满，此前那点交情，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他这次回齐郡，便是担任齐郡郡守。

    但又过了两个月，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大将军又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

    回到咸阳之后，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大将军，诸如为庆祝驱逐犬戎之功而定年号为元辅，诸如改革官制在郡之下又设府，忙忙碌碌到了五月份的时候，大将军才想起已经在牢里关了一年的朱融。

    “将死之人，口出恶言算得了什么？”朱融反问道。

    朱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知是谁人起的头，那些农夫开始唱了起来。朱融的囚车之旁，一人抬起头，有些讶然：“这赵公何人？”

    朱融愣了半晌，整个人眼睛都开始发直。

    那马到了众人之前便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看上去极为年轻、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吏员小跑过来：“历城小吏审谔，拜见任大夫、袁大夫！下吏奉赤县侯之令来此迎接二位大夫，以充向导！”

    “那又如何，还不是为你做了嫁衣？”朱融冷笑。

    这话倒是说到了任恕与袁逸心底深处。

    就在这时，前方的路上一骑奔马疾驰而来。

    这让齐郡扛过了去年的危机，也让原本岌岌可危的燕赵之地有了一个稳定的后方。虽然大秦在这次与犬戎人的大战中还是吃了亏，但至今没有演变成动摇国本的大乱局。

    甚至从这开始，直到历城的路途之中，他都没有再说三个字以上的话语。

    任恕捋须笑了起来：“哈哈，若我记得不差，赤县侯现在才十七岁吧，便被百姓敬称为赵公了。农夫歌于田，发乎于心，止乎于情，赤县侯这一年半时间做得当真不错！”

    袁逸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任恕，任恕也向审谔颔首为礼，不过神情却若有所思。

    事实上，朱融能够活到现在，几乎让所有人都吃惊。

    “他……”朱融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朱融愕然，他再看审谔，果然，这年轻小吏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激动之色，连连点头，显然是赞成任恕所语。

    去年事败之后，他便被槛车送入咸阳。但当时大将军忙着战事，他不回来，丞相上官鸿与太尉李非便没有处置朱融，事情拖到今年初，入寇的犬戎人终于在吃了两场败仗之后退回长城以北，大将军才得以返回咸阳。

    见二人一时沉默，朱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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