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是也不是

    旁边的萧由叹了口气，伸手拉他，他才心有不甘，跟着萧由往寺侧门处走。

    两人目光相对，却没有什么火星四射。

    一时之间，稷下学子之中群情汹汹，纷纷叫骂，三言两语之间，不但将烧死查案特使的罪名给赵和扣得牢牢的，甚至觉得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了。

    但他们要走，那些稷下学子中又有人忽然大叫：“这小贼要逃，捉住他，让他给无辜死者磕头赔罪！”

    难怪能但倡导义仓，行此大事。

    只不过赵和刚欲闪身避开，那群稷下学子中已经有人认出了他，大叫道：“就是他，他是赤县侯赵和，他便是凶手！”

    “烈武帝死后，控制中枢的不是五辅么，专治地方的不是朱郡守这样的能吏么，咸阳城接连事变，动荡不安，难道没有我就不会出现么？齐郡如此要地，豪绅勾结响马，不法之徒盗取义仓之粮，难道没有我就不会发生么？”

    “啊，杀人，杀人了！”歪嘴学子狂叫起来。

    无论他心思多重、所学多杂，终究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事情，他根本忍不了。

    “这些是我的责任，边关中浴血而战的将士可以这样指责我，给朝廷纳粮输税服徭役的百姓可以这样指责我，受此牵连身死命消的王夫子和市井小民可以这样指责我，朱郡守，身居高位，手绾大权，治政一方，你却没有资格这样指责我！”

    他说完之后，再没有别的话语，转身向着那些尸体去。

    自从咸阳之变后，赵和身边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剑，因为他知道，有的时候他能依靠的，恐怕也只有手中之剑。

    “杀人凶手，竟然还敢来此，他就不怕人死有灵么？”

    有人用剑去劈他，可是剑短门板长，根本无法近身，反倒是被门板扫中，在地上连滚带爬。

    这位朱郡守不愧在民间的清正之名，刚才他连续反驳加质问，竟然没有生气，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坦然受之。

    从赵和发出第一个质问开始，朱融就站在那儿没有动，等赵和最后一句“是也不是”说出来，他才缓缓回头，看着赵和。

    靡宝一脸悲愤：“令主公身陷此险境，是靡某之过错，我……”

    赵和绕过他，却不是逃走，而是冲着那群气势汹汹的稷下学子而去。

    在赵和与朱融对话之时，朱融带来的杵作也开始验看尸体，此时验了好几具，朱融上前查问，他们便一一禀报。

    那歪嘴学子才恍然，忙去拔腰间之剑！

    朱融将双手叉在一处，拱手，弯腰，向赵和深施一礼。

    此时他在庙里该做的事情都已做完，也不愿继续久留，因此与萧由稍稍商议，便要离开。只不过他们才到庙门之前，迎面就看到一大群人哭哭啼啼行来，不少人都是素衣素帽。

    靡宝望见这些人，神情微变：“他们怎么来了？”

    铮！

    “怎么？”

    “对，对，捉住他！”

    赵和就没见他与人动手过。

    “上啊，他此刻身边护卫不多，正好行事！”

    “剑，你有剑！”无法及时救援的稷下学子，情急之下大叫。

    “我是什么人物？铜宫一孤囚，不知父母是谁，连自己的姓名都是自己取的；丰裕坊中一学徒，每日只吃两顿饭、以棺材为床榻；咸阳城城市井小民，与斗鸡儿为朋，和屠狗辈为友……天下局势败坏至此，怎么就成了我这样小人物的责任了呢？”

    歪嘴学子连连后退，赵和步步紧逼，他与赵和目光相对，从赵和眼中看到了死亡的漆黑！

    “为我开道！”赵和怒吼。

    寒光闪动的剑出鞘之后，那些稷下学子追赶之势一滞。

    樊令脚下加速，小跑迅速变成狂奔，整个人如同野猪一般，狠狠撞入了那些稷下学子中。

    朱融虽是高官，但身为官场之人，行事就要符合官场的规矩，无形的制度约束着他，他反而不能胡乱行事。这些稷下学子则不然，年纪轻轻，冲动易怒，分明对天下认知尚浅，却一个个自以为真理在手，再加上一个群聚心理，总以为法不责众，所以反而容易做出些突破规矩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樊令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一只手拿着根不知何处捡来的门闩，另一只手里则是不知何时拆下的门板。听他呼唤，瓮声应道：“在此！”

    “你要做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们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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