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辩经之会,就在明日?”赵和问道。
赵和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眼这位名家的学长,两天前还对着他侃侃而谈的人,现在已经几乎被烧为焦炭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马将靡宝扶了起来。靡宝的身体甚是沉重,要将之扶起可不容易,偏偏这胖子自己不用力,口中还不忘夸赞道:“还是主公说的有道理,我想要投靠主公,总得有所表现才是……主公想不想去见朱郡守?”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他为主公。
赵和略略有些惊讶:“辩经之会?”
赵和知道,诸子百家彼此之间没少辩驳非难,只不过现在听起来,是浮图教一家对抗整个稷下学宫中的诸子百家。稷下学宫是大秦国子监之外的学术中心,若是辩输了,诸子百家只怕颜面不存,而在整个大秦学术界中,也必然会生起一场喧然大|波。
诸子百家只是在识字之人中流传,甚至可以说只是那些有学问的精英的事情,浮图教则不然,一开始就将目标对准了那些根本无法深入接触到学问的普通市井、乡野之民。这些人虽然才智或有不足,但为浮图教壮声势却是绰绰有余。
另一方面,赵和心底也隐隐有些欢喜,那种居于人上、甚至可以决定别人命运的感觉,让他有些陶醉。
而且从咸阳到历城这一路行来,赵和发现诸子百家有一个比不上浮图教的特点,那便是没有浮图教那么有组织地深入乡民之间。
他说完后,向身后一人点了点头,那个始终阴沉着脸的人拿着一个箱子,大步走向一口棺木。
赵和没理他,在咸阳城中各种各样的尸体他见得多了,自己亲手杀的人都有好几个,所以虽然也有些不适,但还谈不上害怕。
“这个人……并不是在睡梦之中被杀,他见到了凶手,但是他却没有做任何反抗。”杵作看了看那棺木头的灵牌:“原来是他,严正。”
“清泉寺与龙象寺一样,也是鸠摩什上师所建,不过时间不如龙象寺早,建成至今有八年……因为在历城之外,往来的人比定陶更多,所以鸠摩什上师在清泉寺里设有义庄,那些旅途中骤死没有家属收殓者,都会被葬于义庄中。”靡宝说到这个,神情有些庄重:“我家也为这义庄捐过些银钱,所以知之甚详,那些逝者便被葬在南边山脚之地。”
赵和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又是你?这一路上来,只要出事的地方,必然有你,你说,这些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烧死。”审杵作冷声道:“先被杀死,然后再被焚烧。”
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回过头去,浮图僧莲玉生合掌站在他身后,笑容灿烂,显然见到他非常开心。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为何与我们同路?”樊令恶声恶气地瞪着莲玉生。
莲玉生眨巴着眼睛,一脸敬佩:“师兄所说话语,道理精深,小弟我越发不能理解了。”
“口鼻之中,都没有什么灰尘。大火之中烧死者,多是为烟尘呛死。”杵作拿出一根小棍,直接撬开了那焦尸的嘴,示意给赵和看。
赵和哑然失笑。
“这些尸体离了现场,还有什么作用?”赵和摇了摇头,不准备去看了。
“我是说,怎么从咸阳一直到历城,哪儿出了事情,你就在哪儿出现?”赵和说到这,心里突然的一跳。
这一次赵和没有问他的理由。
朱融匆匆离开,将他们软禁起来也没有多交待几句,分明就是不愿意见他们。靡宝与朱融的关系涉及理念之争,并不和睦,他怎么会提这个?
赵和点了点头,这一路上过来,看到齐郡城乡之中不少浮图寺庙,大多都有些田地充作庙产。
但身边的萧由却咳了一声,徐徐说道:“还是看看吧,带上一位有经验的杵作,有的时候,死人说的话比活人还多。”
“主公之说就算了吧,我们……唔,我们算是相识,能不能成为挚交,则要往前看。”好一会儿之后,赵和吐出一口浊气:“我欲择友,友亦择我,怎么能草率做出这样的决定呢。或许不用多久,你就能寻到更适合你的奇货,也或许明日后日,我就觉得我们理念不合。”
一具接着一具,没多久,杵作发现第二具同样是醒着的时候被杀的尸体,和严正一样,这位护卫也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这又是一座浮图寺,位于历城西南山脚之下,往南是连绵起伏的大山,往北则是一望无边的平原。寺周围有许多开垦出来的良田,只不过此时尚不是农忙时节,故此没有什么农人耕作。
这么多尸体,而且都是横死,自然不会轻易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