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嬴祝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已经陷入险境之中,他哪里还有空去涂掉墙上的字迹?
“可以请丞相上官鸿相伴。”公孙凉心念一转,微笑着道。
长乐宫勤政殿。
他用力去推曹娥,转身就想出大殿。
“陛下果然器量非凡。”上官鸿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想来不久之后,陛下亲政,天下人都会知晓陛下之仁孝。”
嬴祝摇了摇头,看到另一边也有字迹,走过去细细一看,这又是一段不知何人写的诗句:“眉如远山,裙作霓裳,妖娆娉婷,长伴君王。”
被他视为左膀右臂的董伯予与公孙凉。
嬴祝被曹娥带着也倒下,恰好摔在曹娥的身上。
嬴祝明白,所谓的跪思己过,就是在这大殿之中了。
到了蚕神庙前,上官鸿先自己进了庙,四处检视之后,这才出来,笑着对嬴祝道:“还请陛下暂且受些委曲。”
他没有急着跪下,而是背着手,缓缓观察着四周。
“如今大势在我,我事前就说过,无论嬴迨与晁冲之所为是否得手,五辅联合钳制天子之局都会被打破,只要利用得当,天子便可以在破局之后分得一部分权力。”公孙凉看着董伯予:“董先生,你现在还反对我之策么?”
嬴祝眉头一皱,旁边的董伯予与公孙凉也同时沉下脸。
他想起董伯予的介绍,这是按照宣太后的模样雕成,但此像婀娜端庄,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显然所按照的模样,是宣太后年轻之时,而不是她老年之际。
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当他回头时,所面对的,是丞相上官鸿等十余双呆愣的眼睛。
虽然名义上他被过继给去世了的孝冲皇帝,曹娥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两人只见过寥寥数次面,彼此也都以珠帘帷幕遮挡,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嬴祝慌忙要避,但曹娥一把将他的胳膊抱住,然后伸手在自己身上一撕。
然后就听到曹娥再度尖叫,这一次尖叫的声音特别之响,几乎将他的耳膜都震破!
“蚕娘庙,原本是蚕神娘娘庙,实际上是四世昭文皇帝为其母宣太后所立。昭文皇帝继位时年少,性情暴烈,每有过错,宣太后便令其跪于长信宫中。此后宣太后崩,昭文皇帝思念母亲,乃于长信宫所跪之处立庙,因为不合礼制,便名为蚕神娘娘庙。”
这不过是小事,无伤大局,既是如此,他再忍忍何妨。只要忍到大将军出京,那么公孙凉自然会安排第二步。第二步走完之后,大将军,还有这位长信宫的曹太后,就都不足为虑了。
这个时候,向来在长信宫中默不作声的太后,怎么会请天子去?
“你这是做什么,无礼!”曹娥又尖声叫起,上前来抓嬴祝的手。
那宦官出去不久,匆匆又跑了回来:“闻得昨夜之事,太后惊怒,以为天子有失德之事,故遭此变。太后原本令天子去太庙向列祖列宗告罪,又念及如今诸事繁扰,不愿多生事端,便令天子去长信宫中蚕娘庙自省!”
嬴祝目瞪口呆,当场愣住。
“毕竟是太后,若完全不理会……大将军那边恐怕会借机发难?”嬴祝却有些犹豫。
大殿中的蚕神娘娘像不知是用什么木料雕成,带着一股异香,嬴祝从下往上望去,不由吃了一惊。
曹娥从背后冲上来,将他手再次拉住,嬴祝又一次推她,曹娥整个人倒下,但抱着他的手不放。
配着她怎么也遮掩不住的雪白肌肤,那悲悲切切的哭声,当真如梨花带雨一般。
墙壁上有精美的绘像,都是种桑、采叶、养蚕、缫丝的种种景像,还有不少字迹。嬴祝看到离他最近的字迹,不知是何人所书:“劳劳神农,乃有麦菽,祭之效之,百室盈粟;劳劳蚕花,乃有绢帛,祭之效之,百室盈衣。”
裂帛之声响起,曹娥从胸前到袖口,衣裳被抽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曹娥半边胸脯和一只如雪般的胳膊露了出来。
“你……”
因为这位蚕神娘娘像实在逼真,与一个真人没有什么两样。
嬴祝心中暗生怒意,再仔细一看,觉得那字迹颇有眼熟。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大好局面,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出现什么变化。
嘶啦!
在嬴祝看来,这是大将军失去对局势的控制之后,让女儿做的泄愤之举。
“问问太后究竟是为何要请天子入长信宫。”公孙凉也赞同,当下便向一个宦官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