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旧帕情深

渊一行背道，独自在山道上走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人烟。待到天色都暗了下来，他才看到前面出现了火把的光芒。

    赵和在心中默默念着这首诗，此前在铜宫之中几位老者，都不曾教过他这首诗，再往后看，又有“我女赠郎”四个小字，如果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来。

    “陈殇这翻毛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清河县主……是了，清河县主让他来的，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他先与这厮相遇，肯定已经从这厮手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找到陈殇，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自杀于这终南山野的雪林之中。

    赵和将手帕收起，此后与罗运一起逃亡时，罗运不知出于何种念头，一直未曾向他索回手帕。

    二人又是相视而笑。

    他忙在罗运的身上四处搜索，发现罗运身上只有一些随身的小物件，除此之外，什么值得他带回的东西都没有。

    可罗运是解脱了，但他却是公孙凉全部计划的关键人物，是撬动大秦政治格局的那块垫石。为了找到他，公孙凉不惜勾连莽山贼，将这群蠢货引入咸阳城，制造了除夕之乱；为了找到他，公孙凉从铜宫那偏僻之所将温舒调来，借助其人能力在一天一夜内翻遍咸阳户籍；为了找到他，公孙凉在未得大将军令的情形下，擅自调动虎贲军离开咸阳……

    （《关中英灵传》：罗运，字子昌，琅琊人，少随父游学，后入咸阳国子监。曾有友携孤本来访，运把卷而谈，书堕火中为之燔尽，运乃手书一册偿之，未错一字，其过目不忘如此。运美姿容，有风仪，乘牛车行于街市，女子观者如堵，掷花满车。时朝纲不振，乃归隐南山，后不知所终，或言成仙人矣。）

    谁知道谭渊会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他不能再在这里久留。

    “找到陈殇，若是遇到那几个捣乱的，也一并捉拿，休要放走一个！”谭渊面上依然扭曲，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漏出来的一般：“若不能找到陈殇一行，我们就都别想活着回咸阳了！”

    正是刚才射中他童仆的那枝箭，被罗运不知何时拔了出来，然后又不知何时解开胸衣，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即使是死，难道不该是等到绝望之时再死吗？

    借着烛光，赵和看着手帕上的字迹。

    将手帕翻过一面，同样也有一行字迹。只不过前一首乃是有人精心绣上，而后一行则是用毛笔书写。墨迹因为反复把玩已经有些淡了。

    罗运将手帕交给自己，难道说是想要自己替他将手帕送到该送的人手中吗？

    瞬间手帕被点燃，化作一灰烬，落在了地上。

    “赵吉，我在这！”他高声叫道。

    他来到罗运身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却并未收殓罗运的尸体。

    将赵吉安排给他的粗使丫环也赶出去后，赵和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露出不解之色。

    “那定是炊烟，咱们可以去弄些吃的，该死，那泼皮狗不知为何变成了疯狗，咬着咱们不放，若不是将他那几只四条腿的兄弟都弄死了，我们恐怕还脱不了身！”

    当他们也走远之后，赵和才从树上爬了下来。

    这是罗运的东西。

    虎贲军们吹响了号角，将分散出去追逐赵吉一行的人手召回来，他们原本没有追出多远，不一会儿，便又聚在一处，还包括两名齐郡游侠。

    这是一块有些旧的手帕，图案是一对鸳鸯鸟儿和一对彩蝶，除此之外，在其一面，还绣有一首小诗。

    “没有人了，我们赶紧去！”林中这才传来声响，那两名齐郡游侠儿出来，踢了罗运一脚，咒骂了两声，这才离开。

    连踹几脚之后，他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回头。

    “我留在这里，就是想看到你面上失望的神情，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事情……”

    等谭渊来驱走陈殇，又射伤了罗运，罗运借着抱腿翻滚呼痛的机会，将这块绢帕塞入了柴堆，甚至可以说，就塞在赵和的手边。

    众虎贲军都应了一声，然后纷纷出林上路，片刻之后，马嘶鸣远去。

    谭渊松了手，让罗运的尸体落下，向后连退几步，回头茫然地望着自己的部下。

    后来陈殇赶到，赵和躲入柴堆之中，罗运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赵和觉得，以此人才智聪明，应该猜到他就藏在里面。

    又等了好一会儿，甚至有冬日的寒鸦飞下来啄食尸体，赵和依旧是不为所动。

    原来赵吉逃走之后，便与随从一起赶到自己在乡间的庄园，将庄园里的青壮都组织起来，足足有五六十人，然后返回来寻找赵和。

    “有炊烟处必有人家，陈殇狗贼若在附近，肯定会去那里……我们也去那里，该和他做个了断了！”

    总不可能是一位父亲在上面题写“我女儿赠送给她的小情郎”吧。

    现在回想起来，其中虽有许多疑点，但毫无疑问的是，罗运不希望这块手帕落到谭渊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