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甘心在这里当个棺材铺的学徒,但他需要一段时间来熟悉铜宫之外的世界,然后再决定自己的行止——毕竟此前,就连那些教养他的老人们都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被放出来,因此离了铜宫之后该如何行事,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指点。
“字!”樊令叫了起来。
赵和不想理会赵吉。
“还是去揍平衷的儿子?”贾畅问道。
樊令穿得比赵吉还少,只有一件犊鼻裤,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完全不顾肮脏地趴在地面上,瞪圆了眼睛盯着眼前倒扣着的一个碗。
除了狗肉的香味,还有吆喝呼喊之声,一群从十三四岁到二十余岁不等的男子,或赤着上身,或袒着胳膊,正在一棵老槐树下聚成一团。在他们旁边,则燃着一个火堆,火堆上炖着一个陶瓮,狗肉香味正是从这陶瓮里传出。
“该死的,你这厮是真想找打!”贾畅被赵和“呵呵”得烦躁不安,跳起来就要打赵和。
“狗肉快好了!”贾畅咕嘟咽了口口水。
“呵呵。”
不过再近些,又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所以你对我也是一样,你说得倒是很好听,但是……你其实也瞧不起我,你只是想在我身上展示你能够结交所谓的英雄豪杰。”赵和挣开了赵吉的手:“抱歉,我不想为你而死,所以你别来烦我了。”
这些人什么都没有听到,注意力都集中在博戏之上,见赵吉回来,一个个都与他戏谑嬉闹。
“你找我来,想要什么?”赵和避开他行礼,一脸平静地问道。
赵和回过头来:“你刚才说,贾畅是斗鸡小儿,樊令是屠狗黔首,对不对?”
“啊?”
他此时惊怒之色再也遏制不住,因此脸上没有了开始的慷慨激昂。
对于自己异样的妆扮,赵吉很是坦然。
樊令的眼睛都红了:“怎么是背……该死,阿吉,你不许走,继续!”
“吉哥,那小子是不是不识抬举,要不要我寻人再去教训他?”他强颜欢笑,旁人没有瞧出来,但贾畅却瞧出来了。
他觉得意兴阑珊,勉强又玩了几局,将手中的铜钱都甩了上去:“一局定胜负吧!”
“呵呵呵呵!”
“如果你没有天赋,那么至少得有毅力。”他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偷懒时,那老人一边用树枝抽打自己一边说话的神情。
赵吉愣了好一会儿,又哈哈大笑起来。
两年前那老人又是用那苦笑、失望的神情看着他,留下“可惜”二字便离世而去。
从六岁开始,就有一位短须的老人开始逼着他学剑,那位老人不是教授他的诸人中最严厉的,但却是下手最狠的,仅为了一个拔剑的姿势,他就不知挨过多少打。
“不过呢,若吉大哥真觉得那家伙是个有本事的,也不妨多寻他几回。”贾畅又说道。
“所以你其实看不起他们,你只是因为他们可能会对你有用,所以你才与他们结交。”
一边笑,他一边眯起眼睛,那小子想要拒他于千里之外,若自己真的就此不去理睬他了,岂不遂了他的意?
以这点年纪,装模作样学大人说话,还结交什么英雄豪杰……
不过平三来了之后,满脸不高兴地告诉他,今天午后可以提前打烊。
赵和则是慢慢走到那边,有人给他端起一个碗,碗里溢着刺鼻的酒味,赵和接过后没有喝,而是随手放下。
“阿畅,你随我一起来吧。”赵吉撇了撇嘴:“那小子不理睬我,自有人会劝他理睬我!”
“如何,现在胜负如何?”贾畅已经迫不及待冲过去,两眼放光,完全把赵和忘了。
(《旧京闻见录》:旧京关扑博戏之风盛行,富者聚帷幕,铺设珍玉、奇玩、疋帛、动使、茶酒器物,以至车马、地宅、歌姫、舞|女。贫者但以钿钱为扑,虽贩夫走卒斗鸡屠狗之辈皆好此。昔者宣威侯樊令微时,居丰裕坊,以屠狗为业,与人关扑,至脱帽去衣犹不自觉。)
“怎么,你信不过我所说的?”见他一直没有反应,赵吉皱了一下眉,但又立刻挑起:“还是觉得我只是与你年纪相当的少年,不值得结交?”
“赵和,你可来了,快快,这边有酒!”
这少年倒是有几分妖孽,但也只是有几分罢了,赵和从他的话语里还是听得出一点东西的。
“吉大哥说你人狠话不多,是做大事的,对你高看一眼,想要与你结交,你这厮休要不识好歹!”贾畅哼了一声:“我倒没看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天也就是打了我们一个不防备,否则我一个便可揍你俩个!”
“吉大哥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他想要许多有本事的人帮他,如今看上了你,你这厮还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哼,你手底下再有本事,还能强过樊令么,他无人赏识,不就只有屠狗为生?”
赵吉也如往常一样,但他脸上的笑,却越来越收敛,心中的迷茫,反而越来越多。
那个小子说的……
哪怕赵和出言反驳,赵吉都有所准备,他还有一番更为厉害的演说在等着。但赵和却是不理不睬转身离开,这让赵吉愣住了,等赵和走了好几步,他才回过神,追上去一把扯住:“你,你这是何意!”
不等赵吉回应,他咧嘴一笑:“虽说我斗鸡的本领天下第一,但吉大哥今后是要做大事的,身边只有我一个斗鸡的可不行……不过吉大哥你要记着,你最亲近的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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