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楚杭，你没事吧？”

    虽然蒋一璐避重就轻，但谭音很快抓到了她叙述里的细枝末节：“四舍五入，这等于说你晕倒在了徐聿身边？所以最后是徐聿把你送去了医务室？”

    楚杭侧开头抿了抿唇：“你多心了。”他垂下视线，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让我帮你看一个建筑合同吗？拿来，里面有什么术语你不懂的？”

    如果说之前谭音都还能自我麻痹自己早八百年对楚杭翻篇了，那篮球场自己那个单方面的对视、图书馆里的壁咚、刚才近距离的轻嗅后，谭音却不得不承认，即便滚下楼挨雷劈过后，自己特么的对楚杭还是涛声依旧！

    服务员笑着点了点头，没多会儿，就给楚杭又上了伯爵红茶。

    楚杭已经回身和徐聿继续说着什么，然而谭音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谭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徐聿你真是和我有仇吗？我香水百合花粉过敏啊！你刚从哪个脂粉堆里出来啊，衣服上蹭了这么多香水百合的花粉！”

    在目瞪口呆之余，谭音没忍住：“但是你不是讨厌男生学文科？觉得不够man？”

    感冒自然是不可能的，谭音努力嗅了嗅，才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徐聿的外套上还带了点淡淡的香水百合味。

    谭音简直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膛，这辈子，就是她被她爸发现原来53名是倒数一名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她觉得自己像颗小星球，完全在楚杭的手里转动，自己的小宇宙这一瞬间，像是经历了一场星系撞击，完全不听话起来，什么秩序、理智、轨道全都轰然倒塌，一瞬间，只剩下紊乱、复杂和交缠，而更要命的是，谭音竟然沉溺在这种纷繁复杂到毫无头绪的情绪里，觉得这感觉并不差劲。

    谭音认真地看了身后的蒋一璐一眼，然后盯着那瓶香水百合，先是拉上门隔离开了那味道，才摆出了个审问的姿态：“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来吧，说真话。”

    只是楚杭不想喝那杯乌龙奶茶，那干放着也是浪费，如今他选的这座位又靠着角落，前后左右都没有人，而就在谭音内心蠢蠢欲动试图犯罪之时，楚杭竟然站起了身去了厕所……

    蒋一璐脸上有些泛红，她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没，我们就是冰释前嫌了，现在只是和朋友差不多了而已。”

    一想到自己颜值在朋友心里都会因为这件衣服而下降，徐聿二话没说，从善如流地就把这件沾了百合花粉的衣服拿远了一点。

    食物真是最好的注意力转移器，谭音一边吃，一边就刻意去回避刚才自己的异常，酒足饭饱后，她一路回了宿舍，而让她意外的是，蒋一璐不在看美剧也不在刷淘宝，而是正聚精会神捧着手机看着，看着看着就发出轻轻的笑声，她完全投入到甚至没意识到谭音回来了……

    蒋一璐笑了笑：“做人不能太绝对，更不应该对文科生就有歧视，切忌地图炮。对不同个体也要不同地来分析，你想，徐聿身材不错，是校篮球队的，所以虽然是文科生，但不是那种死读书浑身酸味的掉书袋，体育不错，有男子气概，长得也挺帅的，是阳光健气型。”

    “所以你们现在算是冰释前嫌永结秦晋之好了？”

    “行吧。”徐聿摇了摇头，“要不是刚才在这甜品店门口的伞桶里见到你那把高级定制伞，我还以为我听错了碰头地点。”说起那把伞，徐聿似乎又十分疑惑起来，“不过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特意去找人定制了那么大伞面的一把伞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许仙转世，要撑着这么大一伞上断桥找白素贞呢。”

    天时地利人和，这种情况，谭音只觉得，不喝不是中国人！

    一想起这，谭音心里就有些哀怨，她看了一眼楚杭：“你知道吗楚杭，你这样喝了我喝过的奶茶，四舍五入我们就算是间接接吻了，而且这还是你主动的，按道理来讲……”谭音咳了咳，振聋发聩声情并茂道，“你得对我负责啊！”

    谭音：？？？

    谭音满头问号道：“我怎么记得没多久前你还骂他性格轻浮？”

    “你有闻到柠檬味吗？”

    幸而楚杭的长柄雨伞轻轻一带，轻轻在谭音的腰上一抵，谭音借了下力，才终于站定，只是她如今的姿势，活像是被楚杭用雨伞揽在怀里似的，只要再近一步，只要楚杭稍稍再动一下，他就能碰到自己了……

    蒋一璐看了眼满脸痴呆的谭音，有些怜悯：“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你追楚杭那也是追着玩的，我看你是没真的对谁动心过。”

    她当机立断，咬上奶茶的吸管，喝了一口。

    “可能打是亲骂是爱吧，在我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他吸引了？”

    行吧……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这个问题，不仅徐聿想问，谭音其实也十分想问，如今她便和徐聿一样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谭音揉了揉鼻子，虽然有些尴尬，但想着没人听得见自己，也就安心下来，只是没过多久，她又打了第二个喷嚏，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蒋一璐一脸过来人的模样：“这不可能错，你没谈过恋爱，我可谈过，就那种突然一瞬间的心动啊，当时我趴在徐聿背上，他声音低沉地对我说，‘再坚持会儿’，就那个瞬间，我突然就心狂跳起来，感觉自己肾上腺素上升，脸上和耳朵上都开始烧起来……”

    谭音虽然抱怨，但也知道雷雨天气过去之前,自己还是安分点待着为妙，只是好像偏生要让自己眼红似的，楚杭竟然这一路就往校外的那家甜品店去了。

    糟糕！

    两个人讲完合同，推开甜品店门离开，正巧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楚杭早就眼尖看到了摩托，然而他刚挪了下步子，竟然就又重新入定在了原地般没有动，最终摩托车驶过两人面前的水坑，硬生生溅了楚杭一裤腿的泥水。

    徐聿一脸不信：“那你自己都点了红茶了，这杯放在这里也不碰，不是给我的是什么啊？”

    “你这外套太丑了，脱了吧。”

    楚杭的语气却很镇定：“老是去咖啡厅，我厌倦了，这里有新鲜感。”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轰的一声。谭音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刚为自己那颗狂跳的心建造的隔离墙不堪一击般骤然倒塌，她的心跳得快得已经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类的频率，楚杭的声音很轻，然而咬字却很缓慢，一字一顿，像是故意留下让人回味的余韵。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却让谭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般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今天拜楚杭那把超级大的伞所赐，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在雷雨中淋雨发烧了，一时间，谭音只觉得头重脚轻，像是一只脚踩在棉花里，然而细细一品，又觉得不是棉花，是甜甜的棉花糖，带了香软可口的气息。

    “什么秦晋之好？谭音，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秦晋之好那是指的联姻？！”蒋一璐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脸上有些泛红，声音含羞带怯道，“不过你别说，我现在突然觉得徐聿不错。”

    喝完，楚杭才再次看向徐聿：“行了，我喝了。你等你自己的咖啡去。”

    徐聿有些失笑：“楚杭，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怪怪的？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谭音站在楚杭身边，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徐聿，而恰逢此时，楚杭和徐聿的面前驶过一辆三轮车，车上正用扩音机播放着一首老掉牙的口水歌——

    “……”

    徐聿简直呆了。只是很快，徐聿冷静了下来，他回想了一下楚杭近期的表现，利用一个法学生专业强大的逻辑分析能力，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楚杭没有反驳，撑开伞，就准备走进雨里，徐聿赶紧也闪身准备躲进他的雨伞里，结果被楚杭毫不留情地给赶了出去，他瞥了徐聿手里的伞一眼：“你自己没带伞？”

    蒋一璐显然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里，她有些害羞道：“后来在医务室，我看徐聿一脸认真地站在边上看着我喝糖水，就觉得这男人真的挺好的，越看越觉得他顺眼，面对他突然就开始紧张起来，甚至觉得有点自卑，自己刚才晕倒在地上，衣服上全是雨水泥水，觉得好狼狈，根本不想这个时候见他，我也有很多很光彩的时刻啊，觉得为什么不是这种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于是谭音偷偷喝着奶茶，楚杭喝着红茶，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着，气氛竟然十分静谧安宁，只是……

    徐聿一百万个不相信：“可你最近这就是谈恋爱以后的征兆啊，突然无缘无故地笑，无缘无故地皱眉，无缘无故就表情很丰富，好像突然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懂七情六欲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哦，可能我闻错了。”他的声音平淡而自若，然后他移开了伞柄，身体也侧开了对谭音的桎梏，只是在离开前，他的嘴角弯了弯，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我喜欢柠檬味。”

    朋友，你可真是个善变的女人啊，没多久前还在嚎叫着要弄死徐聿，现在这就还不错了？

    谭音推开阳台移门，果不其然，在阳台那些小多肉盆栽的边上，发现了一只插满盛放的香水百合的花瓶……

    只是楚杭冷静镇定地看起了合同，谭音却有些冷静不了了。她盯着那杯奶茶，虽然自己只悄悄喝了一点所以楚杭没发觉什么异样，但他喝过了，自己就不能再偷喝了……

    男人的心，可真是说变就变，谭音简直看得目瞪口呆，这刚点完奶茶才没多久呢，就突然不爱了，移情别恋伯爵红茶了……

    没过多久,服务员就给楚杭端来了他点的热饮——好死不死,那就是一杯加了椰奶和布丁的乌龙奶茶！

    楚杭虎着脸：“我自己喝。”

    “不是给你喝的。”

    谭音盯着蒋一璐：“你也知道我能隐身，你不说，我早晚也能知道。”

    “……”徐聿一时无法反驳，一言不发地脱了外套。

    好在不管怎样，最终，徐聿和楚杭还是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般分别打着伞回了学校，而谭音也能照样躲在楚杭的伞下回了学校。

    谭音因为这连续不断的雷雨天，都已经隐身了好几天，无聊之下想着反正没人听见自己，索性大放厥词，她往楚杭身边一坐：“楚杭，我这个人不贪心，叫你对我负责，既不要你的人也不要你的心，你就给我买套房就行了，我看西郊那个恒欣花苑大平层不错，要不行的话，给我买个卡宴也行……”

    徐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最近一阵，楚杭挺怪的，或者应该说，其实也不是最近，楚杭这怪，其实持续了也有一段时间了，之前每每雷雨天，楚杭都紧锁着眉一脸难以取悦，而最近，每每雷雨天，徐聿发现，楚杭除了偶尔黑脸外，表情就生动多了，他有时候会挑眉，有时候会脸红，有时候会嘴角微微上扬，有时候会心不在焉……

    谭音好奇不已：“你在看什么？”

    只是楚杭点归点，喝却不喝，他很快叫来了服务员，咳了咳：“突然不想喝奶茶了，太腻了，帮我再来一杯伯爵红茶吧。”

    徐聿演技娴熟非常自然地看了眼雷雨，顾左右而言他道：“还是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正好这时候雨有点变小了，赶紧抓紧先回学校吧。”

    结果楚杭还不忘补刀，他皱了皱眉：“把衣服拿开点，我一把你和这件衣服联系起来，顿时觉得你的形象都降级了。”

    楚杭愣了愣，随即下意识就抿着唇否认：“没有。”

    自己恐怕是隐身太久，造成什么器质性损伤了。

    “那你是怎么确定，自己确实喜欢徐聿了呢？万一这只是你单方面的错觉呢？”

    “后来去了医务室，才知道是低血糖。”蒋一璐愤愤道，“都怪朱抗美，把我留下扯淡了那么久，我都没吃午饭！早他妈饿过头了！”

    蒋一璐咳了咳：“就我之前有次不是被朱抗美留下了吗？这家伙简直莫名其妙，对我一通思想教育，让我不要老是盯着他看，眼光要放长远，老少配是没有前途的，还是要找年轻男孩谈恋爱，还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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