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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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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便开车去找比尔·马多克斯了。

    村口有座隔板搭建的高高的房子,上面的字迹已经褪色:威廉·马多克斯和他的儿子,木匠兼船匠。房子的一角有个涂着亮黑色和黄色的标志牌指向侧院,上面简单地写着:汽修厂。

    “要我说,您这两份营生都做得红红火火的。”他歪着头看着标志牌,向比尔·马多克斯介绍自己的时候恭维了一句。

    “噢,马多克斯和儿子说的是我父亲,不是我。”

    “我还以为您没准就是那上面提到的‘儿子’。”

    比尔被逗笑了。“噢,不是。我爷爷是上面提到的儿子。那是我曾祖父的买卖。算是我自卖自夸,不过我们这里的木匠的确是村里最好的。您是来搜集信息的吧,探长?”

    马多克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格兰特。他正要离开时,马多克斯说:“您或许恰巧知道一个叫霍普金斯的记者?”

    “《号角报》的霍普金斯?我们见过。”

    “他今天早上在这附近转悠了好几个小时,您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的吗?他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他们为了自己的书能大卖故意做了场秀。”

    典型的霍普金斯式反应和比尔困惑的表情让格兰特一时无言以对。他靠着汽车大笑起来。

    “真是低级趣味的人生,记者的。”他说,“吉米·霍普金斯就是天生的低级趣味创造者,就像我的一个朋友说的那样。”

    “噢。”比尔仍然一脸困惑地说,“我管这叫傻。傻透了。”

    “对了,您知道我能在哪儿找到瑟智·拉托夫吗?”

    “我觉得他应该还没起床。不过如果他起床了,一定是瘫软地趴在邮局柜台上呢。商店里的邮局柜台。就在这条路中间。瑟智就住在它边上,他的房子紧靠着它待着。”

    然而瑟智还没来得及像往常一样,以他特有的姿势趴在邮局柜台上。他正从报亭那边往回走,胳膊下面还夹着张报纸。格兰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不过他对舞蹈演员的职业动作太熟悉了,一眼就在乡村街道上认出了他。软塌塌的衣服套在那个看上去瘦削的身体上,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憔悴的神情不禁让人觉得他身上的肌肉一定已经下垂,就像失去弹性的松紧带一样。格兰特一直都觉得不可思议,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女芭蕾舞演员抛来抛去的光鲜角色,怎么一离开舞台,就变得如此潦倒,像个手推车货郎。

    他把车开到瑟智身边停了下来,和他打了招呼。

    “拉托夫先生?”

    “是我。”

    “我是格兰特探长。我能和您说会儿话吗?”

    “人人都能和我说话。”瑟智傲慢地说,“你怎么可能不行?”

    “是关于莱斯利·塞尔的事儿。”

    “啊,对了,他被淹死了,太好了。”

    格兰特告诉他说话要慎重。

    “啊,慎重!”瑟智一字一顿地说,“资产阶级的东西。”

    “据我所知,您和塞尔吵过一架。”

    “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是……”

    “我把装满啤酒的杯子砸到他脸上去了,仅此而已。”

    “您不觉得那是吵架?”

    “当然不啦。吵架的两个人要在同一个层面,要平等,怎么说,在地位方面。没有人会和贱民吵架。要是我祖父在俄国那会儿,一定会用鞭子抽他。不过这里是英国,比较颓废,我只是拿啤酒泼泼他而已。至少是那么个意思。”

    格兰特把这话告诉了玛塔,她说:“要是没有那个俄国的祖父,真不知道瑟智还能干什么。他父亲离开俄国的时候,他才三岁。他连一句俄语都不会说,还有半个那不勒斯血统,不过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和他俄国的祖父脱不了干系。”

    “您会理解的。”格兰特耐心地说,“警察需要了解所有那些认识塞尔的人在周三晚上的行踪。”

    “是吗?那得多无聊啊。生活真是不幸,警察的生活。行踪。太单调了,太没有技术含量了。”瑟智开始打旗语,他的两只胳膊像提线木偶一样笨拙地比画着执勤信号,“无聊,实在无聊。清晰,当然,却没有技巧可言。”

    “周三晚上从九点开始您在哪里?”格兰特觉得若不直截了当地问他,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我在跳舞。”瑟智说。

    “噢。在乡村礼堂里?”

    瑟智看上去像是要昏倒了一样。

    “你是想说我,我,瑟智·拉托夫在演话剧?”

    “要不然您在哪里跳舞?”

    “河边。”

    “什么?”

    “我新编了支芭蕾舞。春天的夜晚总是能带给我很多灵感。它们就像喷泉一样涌到我的心里。那里的氛围好得让我如痴如醉。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就是给这支舞配上雅致的小河流水音乐。开场的时候……”

    “河的什么地方?”

    “什么?”

    “河的什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那里的气氛都一样。”

    “好吧,您有从萨尔克特开始,沿着河岸朝上游或下游走动吗?”

    “哦,去上游了,极有可能。”

    “为什么是‘极有可能’?”

    “我需要在宽敞平坦的地方跳舞。上游的河岸就是那样的。从村子往下游走,河岸陡峭不说,还种着烦人的根茎作物。根茎作物。又大又脏的东西。它们……”

    “您能指认出自己周三晚上跳舞的地方吗?”

    “指认?”

    “把那地方指给我看。”

    “怎么可能?我都不记得是在哪里。”

    “您记不记得有什么人在那地方看到过您?”

    “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

    “印象深刻?”

    “我时不时地绊倒草丛里谈情说爱的人,不过他们————怎么说呢,和房子是融为一体的。他们是场景,场景的一部分。不值得注意。”

    “那么,您记不记得周三晚上,您是什么时候从河岸走的?”

    “啊,是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时候?”

    “流星滑落的时候。”

    “那是几点?”

    “我怎么知道?我讨厌流星。它们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过我觉得让我的芭蕾舞以流星落幕倒是还不错。你知道,像《玫瑰花魂》一样的芭蕾舞剧会让整个镇子的人都议论纷纷,让大家知道我还……”

    “拉托夫先生,您猜莱斯利·塞尔是如何溺水的?”

    “溺水?掉进去的呗,我觉得。太遗憾了。污染物。这河那么漂亮,应该为漂亮的事物而生,像奥菲莉亚、夏洛特还差不多。你觉得夏洛特的故事能改编成芭蕾舞剧吗?她从镜子中看到的一切?这是个好主意,对吧?”

    格兰特放弃了。

    他把车停在原地,沿着人行道走到了呼屋。呼屋正面是用平整的石头砌成的,突兀地矗立在村子里那一排粉色、白色和黄色的屋顶中间。这房子和其他村舍一样沿路而建,然而门前的三级石阶让屋子的一层比街道高出了不少。完全自然的高贵气质让它有种超凡脱俗的洒脱。格兰特拉了下亮铜色圆环里的维多利亚式门铃,不禁走神了一下,为那个负责修复这个地方的人,不管他是谁,祈福。他保全了房子的结构,却没有设法把它恢复原状,所以它看上去就像个老古董。从破旧不堪的骑马台到铜铃,几个世纪的故事都历历在目。显然,为了把房子修复成现在这样子,一定是花了大把的金钱。格兰特琢磨着,没准保全呼屋就足以证明托比·塔利斯存在的意义。

    一名男仆来开了门,就像是从托比的剧作里走出来的一样。他站在门口,虽然谦逊有礼,却把门挡得严严实实的,俨然是个活路障。

    “塔利斯先生午饭前不见任何客人。”他回答着格兰特的问话。“他早上一直在工作。下午两点才能接受报社采访。”他把手伸出去准备关门。

    “我像报社的人吗?”格兰特尖锐地问。

    “嗯,不,我不知道您是做什么的,先生。”

    “你不会连名片盘都不愿意拿过来吧?”格兰特温和地说。

    男仆顺从地转身,到大厅的黑橡木色柜子里取了个银托盘。

    格兰特放了张名片到托盘里,他说:“请代我向塔利斯先生致敬,转告他,如果他能抽出三分钟和我见见面,我会不胜感激。”

    “我会的,先生。”男仆目不斜视地说,甚至都没有扫一眼名片,“您可以进大厅里等一会儿吗?”

    他消失在房子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门内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也听不到了。不过他很快走了回来。“格兰特探长,请这边走。塔利斯先生非常高兴能见您。”

    格兰特发现,房子后面的屋子面朝一座大花园,花园倾斜而下,一直通向河岸。与他刚刚离开的乡村街道相比,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这里是客厅,里面的家具陈设极其精美,格兰特只在博物馆里见到过。托比穿着件款式别致的晨衣,坐在一排银质咖啡器具后面。一个穿着更加别致便装的年轻人在他身后来回踱着步子,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个笔记本。这个年轻人看上去虽然稚嫩却满怀热切之情。他手里崭新的笔记本,更像是显示地位的神器,而并非是手艺人的工具。

    “您真谦虚,探长!”托比向他问了好。

    “谦虚?”

    “三分钟!连报社都要占用我十分钟呢。”

    这原本应该是对格兰特的恭维,但是所达到的效果却是在提醒格兰特,托比是英语语言国家中接受采访最多的人,他的时间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和往常一样,托比做什么都有点“不着调”。

    他向格兰特介绍了这个年轻人,他叫贾尔斯·魏尔伦,是自己的秘书。接着给格兰特倒了杯咖啡。格兰特说他来得真不是时候,请塔利斯先生边吃早餐边和他说话。托比当真这么做了。

    “我正在调查莱斯利·塞尔失踪的案件。”格兰特说,“非常抱歉,不过我不得不打扰那些和塞尔原本不熟悉的人。我们得调查萨尔克特镇上所有知道塞尔的人,要他们尽量描述出周三晚上在做什么。”

    “探长,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获此殊荣。一直以来,我都渴望能被问及我在十三号的周三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在做什么,但是从来没有奢望它能变成现实。”

    “现在,它实现了。我希望您能提供充分有利的不在场证据。”

    “至少,这再简单不过了。在那个美丽的夜晚,我和贾尔斯一直在讨论第一场第二幕的剧情。《健行者》,探长,很有必要的讨论。我是个生意人。”

    格兰特的目光从这个生意人这里转到贾尔斯身上,觉得只要能让托比高兴,他的这个年轻弟子没准都能承认是自己杀了人。提供不在场证据这种小事,根本就是他的日常工作内容。

    “而且魏尔伦先生当然也同意这种说法。”格兰特说。

    “是的,噢,是的,我当然同意。是的。”贾尔斯为了讨好托比,一下子多肯定了好几次。

    “这的确是场悲剧,溺水这事儿。”托比抿着咖啡说,“这世界上的俊男靓女本就不多,我们真是损失不起啊。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就和雪莱的人生一样。您知道牛津的雪莱纪念馆吗,探长?”

    格兰特知道那个纪念馆,不过它让他想起煮过了头的鸡肉,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说出口。托比也没打算要他回答什么。

    “美好的事物,溺水无疑是离开这个世界最好的方式。”

    “我亲眼见了那么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尸体,我真的不敢苟同您的观点。”

    托比抬起他的鱼鳞眼盯着格兰特说:“不要破坏我的幻想,探长。您比塞拉斯·威克利还要糟糕。塞拉斯总是直言不讳生活中的污秽所在。对了,您搜集塞拉斯的不在场证据了吗?”

    “还没有。据我所知,他并不认识塞尔先生。”

    “那也无法阻止塞拉斯。他要是用他的地方色彩来做这事儿,我一点儿都不奇怪。”

    “地方色彩?”

    “是的。在塞拉斯看来,乡村就是强奸、谋杀、乱伦、堕胎和自杀的污水坑。没准塞拉斯觉得萨尔克特圣玛丽镇是时候该按照他的想法生活了。您读过我们塞拉斯的作品吗,探长?”

    “恐怕没有。”

    “别道歉。这种品位需要慢慢培养。连他妻子都还没有培养出来呢,如果所有的报道是真的的话。不过话说回来,可怜的女人,她整天忙着给孩子喂奶,受尽煎熬,哪有时间去考虑这种抽象的东西。似乎没有人告诉她她其实是可以避孕的。当然,塞拉斯对‘繁衍’有种情结。他觉得女人最重要的功能就是生孩子。女人该多伤心啊,您不觉得吗,拿她们和兔子比,到头来,还是觉得她们万般不是。生活,繁衍于丑恶之中。这就是塞拉斯看到的世界。他厌恶美丽,美丽对他而言是种冒犯,他必须把它捣碎,再让它重新繁衍。他非常看重这一点。当然,他只是有点疯狂,可怜的家伙,不过这种疯狂倒是有利可图,所以没有必要为它痛哭流涕。成功生活的秘诀之一,就是知道如何能疯狂到有利可图。”

    格兰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托比平时的说话风格,还是他故意要把他支到塞拉斯·威克利那里去。当一个人的个性展露无疑的时候,就像托比·塔利斯现在这样,很难判断这种展露中有多少成分是因为自我保护,又有多少成分是为了炫耀。

    “您周三晚上根本没有见过塞尔是吗?”他说。

    没有,托比没有见过他。他晚饭前的确去过酒吧,但是晚饭后没有。

    “我无意干扰您的工作,探长,不过在我看来,这桩简单的溺水案根本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为什么是溺水?”

    “为什么不是?”

    “我们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塞尔溺亡,不过却有些确凿的证据显示他并没有溺亡。”

    “他没有?您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没有溺亡?”

    “河里已经被打捞个遍了。”

    “哦,那个啊!”

    “塔利斯先生,我们现在在调查的是周三晚上在萨尔克特圣玛丽镇的那个人的失踪。”

    “您真该去见见牧师,探长。他一定有办法帮您。”

    “什么办法?”

    “亲爱的牧师觉得塞尔从来没有真正来过这里。他觉得塞尔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的玩笑开完之后就消失了,可以说,是能量耗尽了。”

    “很有意思。”

    “我想您从来没有见过塞尔,探长?”

    “哦,不。我见过他。”

    托比大吃一惊,倒把格兰特给逗乐了。

    “这个恶魔在来萨尔克特之前,刚刚参加了布鲁姆伯利的派对。”他说。

    “我亲爱的探长,您一定要见见牧师。他对鬼神学的研究意义非凡。”

    “您为什么问我见没见过塞尔?”

    “因为他是人们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恶魔化身。”

    “他英俊的外貌,您是说?”

    “仅仅是英俊的外貌?”托比问道,半是盘问半是质疑。

    “不。”格兰特说,“不是。”

    “您会不会觉得塞尔是坏人?”托比一时忘了装腔作势,说话突然自然起来。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啊,我啊。”托比又端起架子,嘲讽地叹了口气,“谨慎的官僚派。我这余生也没什么期望了,探长,不过还是特别想知道莱斯利·塞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能找出原因,一定不做谨慎的官僚派,会把实情告诉您的。”格兰特说着,站起来准备离开。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了望五彩斑斓的花园和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里曾经可能是栋乡村豪宅,不论离哪儿都只有几英里的距离。”他说。

    托比说这就是呼屋的魅力之一,不过当然,大多数沿河而建的村舍都有花园通向河岸,然而大部分花园都被改建成菜园之类的东西了。呼屋的花园里仍然覆盖着成片的草地和树木,因此显得十分宽敞。

    “河流成了天然的分界线,然而并没有打破这里的景致。有好有坏,这河。”

    “有蚊子?”

    “不是。它时不时地想冲进屋子里来。大概六年左右会成功一次。去年冬天,我的看门人一早醒来,发现我的船顶在了他卧室的窗户上。”

    “您有条船?”

    “就是个道具。像艘平底船,夏天的午后躺在里面非常舒服。”

    格兰特感谢他帮了这么大忙,并再一次为打扰到他吃早餐而道了歉,然后便离开了。托比有意带他参观一下呼屋,不过格兰特婉言拒绝了。一来他还有工作要做。二来他已经在报纸里见过呼屋的照片,知道里面大概的情况。三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让托比·塔利斯这样世故的家伙带他参观这座世界上最精美的工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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