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次……我一共寄了八块钱。”
“瞧瞧!还寄钱给家里!”
李益泰数了三十多个铜子给白县长。
白县长嫌少。
“吃饭不够么,”李益泰苦笑着。“三十个子儿还吃不饱?”
那个拿铜子在手里敲着。过会低着声音问:
“事情怎样了?”
“你老是天天问。这当然得慢慢儿来呀。”
这么着一天天过去。李益泰每天一早就出去,临走总得给白慕易几十个铜子。
“要等到哪一天呢?”他想。
不过等一会也不要紧:家里才寄去了几个钱,暂时不愁家里的事;他个人的吃住都不用自己忙。
他每天在小馄饨店吃馄饨和烧饼过日子。他生怕在这小店里遇着会馆里的人:他每次都吃得很快。
他和会馆里几个上等人混熟了。他们都是单身人,在这儿住得很久。内中只有一个人有职业。
“县长以后对杨贵生那些人真要小心,”和白县长最要好的王胡子告诉他。 “会馆里的人杂得很,常常不见了东西。”
“赶他们出去好了,”白慕易摆摆手说。
“那办不到:他们说会馆是大家的。”
“他们一起有多少人?”
“比我们多。他们有七八个:都是些泥水木匠,有一个是裁缝铺子里的,有一个是……”
“操得你屋里娘,是不是挖苦我?”那个肚子里说。“晤,王胡子他们自然不会晓得我的。”
睡上床,白慕易想到王胡子他们的可怜。
“穷得这样子!都是读书人。……”
将来自己有了路子之后得给王胡子帮帮忙。还有毛四先生。还有老谢。陆伯良虽然有个差使,可是只有二十块钱一个月。他得叫李益泰给他们设法。……
“怎么李益泰还不回来?”
听着什么地方打两点钟。
“糟了心,明天的饭钱……”
第二天白慕易彷徨了一个上午,在街上乱跑着,想找到李益泰。下午一点钟回到会馆,空着肚子躺在床上。
“不够朋友。……这种人一点也不能做知己。……”
脚步一响,他就仰起脑袋来听听是不是。
日影渐渐地移着。
“饿死就算了罢,操得你屋里娘!”跟谁赌气似地,躺着不动。
可是一听见步子响他又得心跳一下,注意地听着。不过没再把脑袋仰起来:仿佛怕给谁瞧见了不好意思似的。
三点多钟,李益泰跨进白慕易的房。
白慕易跳了起来:
“你到哪里去了啊?……我上午……我刚才在……你怎么一晚……你……”
那个很忙的样:
“别嚷别嚷!……有正经事赶紧得办:我和你马上到大南门外去一趟。……快,快!……”
“我一天还没吃一点东西哩。”
“就去吃。吃了马上去办:一路你不许多嘴,懂不懂。”
那个给弄得怪兴奋,又很糊涂。他用鼻孔尖声应了一声: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