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得到白骏家里去找王老八。
可是他不赌过咒不到白骏家去的么,再去的就是……
可是……
“再去一回把倒没什么大了不起。并且也得去看看我有没有信。”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白骏请客,王老八也不用这么早跑去呀。他想看看现在几点钟,向每家店里看看。都没有钟,只有一家纸店的,短针在一点上面。
“王老八准是睡在白家,跟白骏的媳妇儿那个!”
一走进白骏家,李益泰就注意地察看着白骏太太和王老八。
白骏太太正在叫她的陈妈。他们用了个老妈子,只要老妈子不在房里,她就得大声地叫,四邻都听得见。
“陈妈!陈妈!”
把许多事支配给陈妈之后,白太太才微笑着和李益泰招呼。
“怎么老不来了?”
白骏满不在乎地说:
“他生我们的气呀。”
“那不是,”李益泰分辩着。 “我这几天真忙,什么朋友家里也没工夫去。……女人多半不知道男子的苦处,我这么忙着,今天遇到一个家伙她还老缠着我。……真是!……老卫,”他用手拍卫复圭,“你研究过没有,啊?————女人干么不管男子忙不忙,只是一个劲儿地……”
大家一个劲儿没理会他,他就把嘴抿住了。
白骏太太在等着机会说话,她于是诉说起用下人怎样困难:工钱愈来愈贵,老妈子十有十个爱赚点东家的钱,不懂活,老些的做不动,年青的不规矩,等等,把这些话详细地告诉她的宾客。
“老妈子总没有不揩油的,”她笑着加了一句。
白骏说:
“买办买办,不赚是忘八蛋。”
这两句押韵的话她听她丈夫说过好几次,因此他还没说到“蛋”字她就尽量地笑起来。
“要是我就,哼!”李益泰扬扬眉毛。“你们太放宽了是不行的。我有个听差的,他……”
王老八忽然笑出声音来。
“你的听差几个铜子一年,你给他?”
“八块钱一个月!”
白慕易很内行地插进嘴来:
“啊呀,八块!好贵!”
“是啊,八块,”李益泰镇静地。“火食还吃我的哩。……他还赚我的钱,又偷东西。……现在是撤了他的差了,不然真是讨厌。……他简直要我伺候他,不然的话……这是五加皮酒么!”
他指指柜子里的宝藏。
白慕易取了博士帽搔一下头,瞧着那一对主人。白骏太太和白骏眼对眼钉了一下,白骏就在脸上摸了几摸,板着脸说:
“你在这里吃中饭罢。”
李益泰活泼起来。他说了一个自己的恋爱故事,接着又说有人叫他到北京去,那儿有个什么局叫他去负责,不过去不去还没决定。
“那个局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出息。王老八,你赞不赞成我去?”
“我赞成你去,你去了给我弄个差使罢。”
“别开玩笑……”
过会儿他严肃地:
“我要是去,我总得给你弄个挂名的差使:朋友这点点总得帮忙的,也应该的,对不对。”
过会儿他又吸足一口气:
“不错,老八,我跟你说句话。”
王老八惊了一惊,跟他到门外。
“王老八你有钱没?”
“钱?”
“唔。我想问你借十来块钱。我有是有一笔钱————昨天刘司长怕我要钱用,开了一个一百块的支票,可是今天星期,银行不开门。我不瞒你说,我一个铜子都没有了,想问你借十来块钱,明天钱一取来就还,并且……”
“我连十毛钱都没有。我还想问老白借哩。你怎么不问老白借?”
“我跟他够不上这交情。……十块没有,五块行不行?”
“我说的呀:连十毛都没有。”
“哼,”李益泰想。 “王老八也是个坏蛋!……可是他老婆偷人,哼,他还那么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