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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既为素然姐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惭愧。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处于那样一个世界里,在那里陈列着所有过去,没有被夷平的广场和一个接一个离开的人。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觉得整个天地好像都被颠倒了。

    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她又补充道:“小姐卖身演员卖艺作家卖字,剩下的都是卖劳动力的,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用自身所有的东西去换那些没有的,公平得很。”

    可是许至君,为什么你现在再也不笑了?

    许至君很少笑,他总觉得一天到晚笑得跟朵向日葵一样是很幼稚的,所以他总是一副很淡定很优雅的样子,但我知道其实他那些淡定啊优雅啊都是装的。

    更重要的是,我假装自己已经完完全全不记得我从他那间公寓搬走的时候,他故意留给我的那个傲慢的背影,是那么孤寂。

    很多很多负面情绪淤积在我心里让我濒临崩溃了,我总觉得只要再发生一点点什么不如意的小事,就会把我整个人彻底击溃。就在这个时候,浅浅降生了。

    过了很久,我才幽幽地说:“你的境界越来越高了。”

    我悲伤地想,林逸舟不在了,可是这些人晚上照样还去泡吧。

    可是到买花的时候,我渐渐感觉到有点儿奇怪了,李珊珊拿着粉玫瑰和戴安娜对着阳光比对了半天也没决断出到底哪个更好看,可是当我说“你他妈不会摘了墨镜看啊”的时候,她回头冲我笑笑:“懒得摘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康婕就仿佛像闹钟附体一样把我从床上摇了起来:“起来了!傻×啊!起床啊!”

    康婕脱下鞋子跳到我的床上:“惭愧是吧?没关系,还可以弥补,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她,珊珊说了,你要是敢不去,她会提着菜刀来请你!”

    “啪”的一声,李珊珊手里的包轻轻地打在宋远的脑门儿上:“我是没生过,但我为你打过呀,忘啦?”

    康婕一勺一勺耐心地舀着加了布朗尼的冰淇淋,轻描淡写地说:“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吃这个了呢。”

    因为太久没有出门的缘故,我的眼睛似乎不太能适应白天强烈的阳光,于是我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副墨镜戴上。走在路上的时候,康婕还因此恶语相向:“又不是明星,出个门还戴这么大个墨镜,你以为有狗仔队守在你家门口等着偷|拍你啊?”

    我第一次见到苏瑾,就是在DQ。

    我知道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猥琐,可是还是忍不住去这样做,每次看到他仰起的面孔时,我都要捂着嘴,以免自己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吓到本来就已经被我弄得神经衰弱的我妈。

    我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茫然四顾,那些记忆中的鲜活场景如同雪花一样纷至沓来,可是它们,永远只能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林逸舟不在了,可是我还活着。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假装自己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就是在那样不忍回望的时候,苏瑾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她在电话里说:“程落薰,我一定要见你,否则我走得不甘心。”

    坦白讲,我也被我和李珊珊还有宋远的默契感动了,这么久不见,我们三个还是保持着同步的装×范儿,真不容易啊。

    我们没有说太多话,甚至没有刻意地提起他,只是在快离开之前,她突然幽幽地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没有你,至少他现在还活着,开不开心是另一回事,最起码,他还活着。”

    那是一次不太愉快的见面,也许也是我们俩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见面。她上上下下仔细地端详着我,我也反反复复冷眉冷眼地打量着她。

    每天她从我家离开的时候我都会躲在窗帘后面,蹑手蹑脚地伸出头往楼下看,我看到她停下来跟他打招呼,说两句话,然后他就会抬头往我家的窗口看。

    整座城市被笼罩在厚重的灰尘里。

    我懒得跟她吵:“你再罗嗦一句我就不去了。”

    周围那些清早跑来买菜的老人“刷”的一下都把目光投注在我们几个身上,我默默地转过身去,心想还是李珊珊聪明,知道自己要抽风就干脆连墨镜都不摘。

    买水果的时候我们几个白痴净挑自己喜欢吃的买,到后来宋远都要抓狂了:“到底是我姐生孩子还是你们三个生孩子啊!”

    她换上拖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卸妆,而是在我床边坐下,认真地对我说:“落薰,今天我从你家出去的时候,见到许至君了。”

    这个消息是李珊珊传达给康婕,然后康婕又传达给我的。她那天下了夜班已经三点多了,一进我家门还没来得及去卸妆就把我房间的门关上,两只眼睛跟夜猫似的闪闪发光:“落薰!素然姐生孩子了你知不知道!”

    她那一声低吼把我彻底从混沌的状态中惊醒了,自从那次见过苏瑾之后,除了陪我妈去超市扛米扛油回家之外,我基本上再也没有出过门。我每天浑浑噩噩地待在房间里,不上网也不看书,手机也不开,除了发呆就是睡觉,睁开眼时不是天还没亮就是天快黑了。

    我笑了起来,我还没说话,她就又否定了自己前面那句话:“不对,放个屁人家还会说臭……”

    我宁愿是他来承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康婕挽着我晒黑了的手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落薰,你离开得太久了。”

    她也毫不含糊:“随便你啊,李珊珊又没有拿菜刀威胁我。”

    她招招手,指给我看:“这里……招十八到二十岁,容貌姣好,会说普通话的女生……”

    康婕愕然地握着手机怔了好半天,她不明白为人什么一贯亲和的素然姐在那么重要的时刻,居然不肯拉我一把,为什么在我的生命处于那么惨淡晦涩的低谷期时,她要做一个隔岸观火的人。

    那是我人生中至今为止的最低谷期,终日蜷曲在房间里,日复一日麻木而茫然地数着桌上的台历,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一辈子,慢慢地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站在医院门口的时候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很轻微的动作,连康婕都没察觉到。

    达利的名作《记忆的永恒》画了一只超乎想像的软表,仿佛要被烈日晒化了的钟表,诡异地把人和时间揉合进一个超级柔软的梦幻世界。

    她回过头来对我笑笑,那个笑容里包含了很多东西,有无奈也有辛酸,有自嘲也有不以为然:“你去问问那些做小姐的,有几个是自愿的”

    仿佛命运真的有一双无情的手,篡改了我的某部分人生,我像“刻舟求剑”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在我做下标记的地方企图找回我失去的宝剑,然而我乘坐的船早已不在那片水城了。

    当时她打电话给罗素然,想要求助,没想到罗素然沉吟了半晌,跟她说:“你别管她,让她自己站起来。”

    我们都知道对方是谁,也都对对方不怀善意。没办法,即使我们原本只是两个陌生人,就算再街上擦肩而过也不会看对方一眼,但因为我们中间曾经存在过那个叫做“林逸舟”的人,所以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使彼此的敌意如冬雪般消融。

    就在我感觉胸腔好像被轰然一下炸开的时候,康婕推了推我,说:“落薰,到了。”

    因为说起林逸舟至少我还可以哭,但如果说起他,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

    我和康婕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我终于知道跟以前不一样的是什么了。

    林逸舟不在了,可是苏瑾明天照样还是要出国。

    可是为什么,当这个名字从康婕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会像一把铁锤,准确地找到我胸腔深处心脏所在的那个地方,然后狠狠地敲了下去。

    我甚至厚颜无耻地谎称我是他的未婚妻,我甩开来拉我的一双又一双手,心里关于疼痛的感知已经全部麻痹了,全部意识只汇成一个念头,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

    那时候的李珊珊总是很骄傲的样子,眼睛长在头顶上,她太了解自己的美了,何况她又那么年轻,顶着美貌招摇过市也是很自然的。

    但从那天以后,我多了一个连康婕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走到我面前,用力地抱住了我。

    宋远把墨镜取下来对着大惊小怪的康婕说:“我就是不想被人当成是她的保镖才戴的你懂不懂啊!”

    我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不太想提起过去的事,但我还是报以一个自嘲的微笑。

    她语气里的疑问随着我的沉默一点一点消散在空气里,她等了好久也没见到我有什么回应,终于死心地转移了话题:“程落薰,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耳朵聋了,现在跟你说句话就像在你面前放了个屁似的。”

    站在一旁的李珊珊没有答理那对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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