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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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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因此叶柏远便以为她对一切都毫无觉察。

    宝音还记得,这本书是快递员送来的,她拆掉外面那层包装纸,看到封壳上印着一句英文的“这是一个天文馆”。她第一反应是,空空是不是把该寄给别人的东西寄错了?这显然应该是给小孩子的礼物。

    左耳的那根耳针有点儿歪了,也许是她之前躺在沙发上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她一个没注意,耳钉从耳洞里滑了出来,循着某种惯性掉到了洗手台下方的缝隙里。

    “什么嘛,”空空笑着指责宝音,“就是说我和他们都很土啊,你这个居高临下的家伙。”

    宝音这才想起来,前两天手机上确实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她都当成骚扰电话忽略了。这也是社交软件的广泛应用带来的一项改变,她心中暗想,现在谁还记得手机最开始被发明出来是为了打电话的?

    客厅的书架上放着一本大开本的硬壳书——准确地说,那是一本创意立体书,用途是给小朋友开发智力,启迪思维的——别人大概想不到,这是空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抹讥诮的笑爬上了宝音的面容。

    那是个小城市,普通的公立学校,校风淳朴,她在那里只短暂地待了一个学期,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妈妈又把她弄回来了。

    空空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故意要营造一种气氛,然后才说:“你家的天花板就会变成一整片星空。”

    说了又怎么样,没说又怎么样,地球还不是照样转吗?

    一个星期之后,和宝音同批去体检的同事们陆续都收到了体检中心发来的报告,宝音记得自己当时也是选的“邮件形式”,可她仔细检查了好几遍邮箱,连垃圾邮件都没放过,最终,她确认,自己的确没有收到体检报告。

    宝音做了两次深呼吸,才下定决心告诉他:“这不是我的。”

    “如果你方便的话。”她又补上一句。

    周宝音在这场无声的崩溃中终于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摁着她的头,逼迫她承认——她和叶柏远之间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他,而在于自己。

    但她却不知道,欺瞒和背叛,哪一样更不能被原谅。

    叶柏远解释说自己上午特意早起,约了家政阿姨过来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想让宝音住得舒适一点儿,哪怕只有短短两天。他还抽空去买了宝音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瑞士奶油卷,放在冰箱的零度保鲜层,晚上她洗完澡可以吃。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话,”宝音的眼神里藏着一点儿哀愁,“就是一种一以贯之的稳定磁场,依照惯性生活,对自身以外的任何事物都不太好奇。”

    她想起生日那天,原本只想简简单单吃顿饭,但叶柏远执意在一家高级酒店的餐厅订了位。上到甜点时,他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盒子,宝音一眼就认出了暗金的花体字LOGO。那一刹那,她几乎魂飞魄散。当她打开盒子,发现只是一对耳钉,心脏才慢慢回到原位。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有一群形状像小鱼的云从头顶的天空游过去了。

    “噢,是这样的,周小姐,您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我们有专业的医生负责答疑,您可以当面咨询一下。”

    “什么意思?宝音,你是不好意思和柏远说吗?那我和他说吧。”

    在这段长久而稳固的关系中,她只能够一直孤独地面对这件事:她不爱他,她也不爱其他任何人。

    “你春节回清城的时候,和那个人见面了吗?”宝音问。空空摇摇头:“没有,他也不是每年都回去。再说,我也不像以前那样总在清城等着他了。”

    晚些时候,宝音又洗了个澡,她站在花洒下又哭了一会儿,直到感觉体内的悲伤全都随着热水一起流进了下水道。

    那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一只手用力地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撑在桌子的边缘,让身体保持平衡。她不理解,为什么妈妈可以把明明很过分的话讲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么自然。

    她流泪是因为她在很多年前就想要自己做制片,拍电影,但现在她已经过了二十八岁,这个愿望依然遥遥无期,连雏形都看不见。她流泪是因为当初叶柏远说喜欢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和他的感觉一致。她流泪是因为她人生中最严重也最错误的一次拖延,拖到了今天,还没有和叶柏远分手。

    每当想起空空,宝音总会更先想起另一件事:她念高中的时候,有阵子家里出了点儿状况,每天都充满了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妈妈想办法把她转去了邻市的一所中学,也许是为了保护她,也许是为了避风头——宝音至今也没有问过父母,当年到底是怎么了。

    三番两次之后,叶柏远也倦怠下来,他呈现出一种消极的通透,最坏的结果无非得不到原谅,既然如此,还着什么急呢?

    叶柏远也有这种品质,她有点儿惊讶,自己这么晚才认识到这一点:他一定早就发现了自己有这种天分,于是不肯错过任何施展的机会,像武侠小说里那些武功高强、但境界平平的角色,总要在擂台上显露两手才肯罢休。

    有什么不对吗?她知道肯定是自己想多了,但又等了一天之后,她决定主动联系体检中心。

    两枚小小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闪耀,她端详了片刻,轻轻地关上了盒子。

    “天啊,竟然会被你曲解成这样,我其实是很羡慕啊……”

    过完二十八岁生日,她感觉没有任何变化,或许就如那些年长几岁的上级和朋友们所说,这个数字还不是一个分水岭。“不过,也快了,”她们说,“接下来那一两年,你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过去了。”

    “我找家政阿姨来仔仔细细打扫过了”,那句话清晰地在宝音脑海中响起,显然,家政阿姨还是不够仔细。宝音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枚耳堵,对着镜前灯看了几秒钟——其实根本无须如此谨慎细微地辨认——她第一眼就看出了那绝对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妈妈说话期间,宝音一直忍着没有打断她,直到最后才做了一点儿象征性的反抗:“我去接陆阿姨就行了,不用叫柏远了吧?”她希望母亲能多给她一点儿理解,“真的,没必要。”

    宝音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用非常礼貌客气的态度结束了这次通话,她已经明白了。

    做完这些之后,她把耳钉戴上,关掉洗手间的灯,走到客厅里拎起旅行袋,一边穿外套,一边用手机叫车。

    叶柏远对她的反应感到很惊讶,他没想到宝音会和自己这么见外,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儿伤心:“很小的事情啊,不麻烦的,”他温和而亲昵,“周五晚上我和你一起去接陆阿姨。对了,你不是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吗,你带几件衣服去我那边待两天,等陆阿姨走了,你再回家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她手中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叶柏远。

    一阵强烈的眩晕,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去茶水间,用那台新的咖啡机做了一杯咖啡,中间差点儿因为操作不当而烫伤自己,幸好旁边有位同事眼疾手快,帮她摁了暂停键。那位同事是哪个部门的?她觉得有点儿眼熟,可是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有没有对人说谢谢?”她怀疑自己没说,但立刻又想开了,“管他呢!”

    宝音说了声谢谢,坦白讲,心里不是一点儿感动都没有的。

    镜中的她,脸上浮起破碎而诡异的笑容。

    “我最近真的很忙……柏远,我没有生气,不是生气……总之,我保证,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一定会找个时间和你好好谈谈。”

    这个轻松惬意的上午无疑给了他们鼓励和信心,从餐厅出来,路过一家花店,叶柏远买了一束粉色的奥斯汀玫瑰给宝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好像都已经习惯了忽略对方身上与众不同的特质。像两个在游泳池里泡了太久的人,就连深水区都无法再带来刺|激,他们都在悄悄向往更广阔的水域,并且不愿让对方发现。

    半夜醒来,她想上洗手间,这才发现自己被叶柏远紧紧箍住。她拿开他的手臂时,听到他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点儿什么,她没听清,但可以肯定那不是任何人的名字,大概只是无意识的呢喃而已。

    叶柏远这个人——等到宝音再次回到宁静中来,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去,暮色四合,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这个人纵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是有一点,她认识的所有异性都比不上,就是他的性情中有难得的温柔。

    “太贵重了。”宝音由衷地说。

    无论如何,不是戒指就好。她脸上露出了当天晚上最舒展的一个笑容。

    从体检中心出来,还不到十点,宝音认为就这么老老实实直接回公司上班有点儿不划算,于是给空空发了条信息,约她出来。

    “……时间太短了,我没来得及和那里的任何人成为朋友,但我认识你之后,总觉得你和他们有某种相似性。”

    电话那边的工作人员声音温软柔和,宝音瞬间想到,如果要通知别人坏消息,的确应该用这样的声音。对方在核对了她的证件号和手机号之后,说:“我们这边的记录显示和您联系过两三次,但是都没有接通。”

    “哦?听着不像什么好话呀……”空空把盘子里的蜂蜜蛋糕戳得碎碎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点自己明明就不想吃的东西。仅仅是因为买完咖啡之后,店员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甜点、面包需要吗”,她就随便指了一个。

    手机里有两条叶柏远发来的微信。第一条是图片,拍的是储物柜上的那张纸巾,如果不是宝音亲手放上去的,她大概也会忽略掉那个银色的小点。第二条很简单:“这张纸是什么?”

    已经快到夏天了,她们穿得都很轻薄,言语也是轻快随意的,可脸上却都带着一股严冬的萧瑟和肃杀。尤其是宝音,这种神情实在与她平日苦心营造的形象不符。

    宝音只瞟了一眼就利落地把那条信息删除了。

    十一点多,宝音就进去卧室了,她实在无法继续装成视若无睹,也确定了自己在这里多待一晚的意外,一定破坏了叶柏远的某个计划。但是没关系,她宽慰自己:“明早起来就过去了,我会照常去上班,接下来又是连轴转的五天,工作让我们忙碌,也让我们充实,到了下个周末,我们就会把这两天给彻底忘了。”

    “纸不用留着,纸上面有东西。”宝音回复。

    宝音被自己的粗心弄得有点儿生气,但最终只好无奈地跪在地上,一只手打着手机的电筒,另一只手尽力往那道窄缝里塞。她感觉手指在死角的积尘里打滚,心里涌上一阵轻微的恶心,好在,很快地,一个小小的硬硬的东西擦到了她的皮肤,她用指甲轻轻一钩,耳钉从那道缝里滚了出来,可是,从那道缝里滚出来的,不光只有她的耳钉。

    “噢,明白了,你是把它忘在这里了吗?我帮你收着,下次你过来拿,或者哪天我带给你。”他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生活中最牢固的一个部分正随着发出去的这条信息逐渐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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